神农就这么站定在高台中央,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心神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安抚,变得无比宁静。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年轻或苍老的、激动或虔诚的面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烈山氏,人族神农。”
“我曾见族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终日为生计奔波劳碌。于是,我踏遍山川,尝尽百草,为人族寻来五谷,让族人得以温饱。”
“我曾见族人身染恶疾,哀嚎遍野,在痛苦与绝望中死去。于是,我以身试毒,明辨药理,为人族开创医道,让族人远离病痛。”
他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述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台下无数人,早已热泪盈眶。
这简简单特的几句话背后,是一位人皇数千年如一日的奔波,是九死一生的凶险,是为万民立命的无上功德!
“我之道,在于‘厚生’。”
神农的声音,继续在天地间回荡。
“让我们的族人,能吃饱,能穿暖,远离疾病,安居乐业。这是我身为地皇的责任,也是我一生所求。”
然而,话说到此,他的语气却陡然一转,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沉重与忧虑。
“可如今,人族温饱了,富足了……”
“我却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正在悄然滋生。”
“部落与部落之间,为了更肥沃的土地,为了更丰富的矿脉,开始有了摩擦,有了争斗。年轻的战士们,不再满足于狩猎凶兽,他们更渴望的,是将手中的武器,指向自己的同胞!”
“征伐之念,日渐强盛。杀戮之心,正在萌芽。”
神农的目光,穿过层层人群,最终,落在了最前列,两个气息最为卓尔不群的年轻人身上。
左边一人,身形魁梧,剑眉星目,一头黑发如雄狮般披散,他站在那里,就如同一轮永不熄灭的烈日,周身散发着一股霸道、炽热、仿佛要将一切都纳入自己掌控的气息。正是以治水之功,声名鹊起的姬水部落首领,轩辕!
右边一人,身形同样高大,但气息却截然相反。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头蛰伏于深渊中的太古凶兽,周身环绕着若有若无的黑红色煞气,那双赤红色的瞳孔中,充满了对世间万物的漠然与纯粹的、原始的破坏欲。他,便是九黎部落的首领,蚩尤!
感受到神农的注视,轩辕神色不变,只是眼中的光芒愈发炽烈。而蚩尤,则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充满野性与不屑的笑容。
神农看着他们,看着这两个人族新生代中最耀眼的星辰,却代表着两条截然相反道路的年轻人,心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今日,我将卸下地皇之位。”
“人族的未来,将由新任人皇抉择。而这一抉择,关乎着我人族,是走向一个前所未有的统一与辉煌,还是陷入无尽征伐、四分五裂的深渊……”
神农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所有部落首领的心中,都激起了千层巨浪。
许多老成持重的部落首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们经历过苦难,更珍惜如今的和平。
但更多的年轻一辈,尤其是那些在富足年代成长起来的战士们,却感到了血液在燃烧。
和平?安定?
不!他们渴望的是功勋,是荣耀,是开疆拓土,是建立不世之伟业!
就在神农话音落下,无数人还在沉思之际。
一个洪亮如钟,充满了无尽自信与霸道的声音,骤然响起!
“先皇所言甚是!”
轩辕!
他排开众人,一步踏出!
咚!
这一步,仿佛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跳之上。他没有手持象征农耕的耒耜,手中握着的,是一柄以人族开采的第一座金属矿脉中,最坚硬的金石所打造的石斧!
斧刃之上,闪烁着冰冷刺骨的金戈之气!
他并未对神农的“厚生”之道发表任何看法,而是目光如电,直接扫过台下那上万个部落的首领,声音如滚滚雷霆,响彻圣地内外!
“神农先皇辨五谷、创医道,其功德泽被万代,当为我人族永世铭记!”
“然!”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铁血的意志!
“温饱,从来不是我人族的终点!安逸,更会磨灭我辈的血性!”
“先皇忧心于纷争,却不知,纷争乃生灵天性!孩童嬉闹于村口,尚有争斗;部落接壤于山河,岂能永无摩擦?”
“以德服人,人笑我等软弱,阳奉阴违,乱象永无止境!”
“以力镇之,方能铸就铁序,换来万世永安!”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石斧,直指苍穹,向着整个人族,向着天地万物,发出了他石破天惊的宏愿!
“我轩辕,在此立誓!”
“誓以手中之兵,扫平九州之内,所有不服王化、割据一方之部落!”
“誓以人族之血,熔炼万千图腾为一尊,铸造万里疆域为一土!”
“自此以后,人族只有一个声音,一个国度,一个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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