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响声再次从地底传来,像是个睡得正香的巨人翻了个身,顺带把这皇陵的地基当成了床板狠狠踹了一脚。
甬道顶上的积灰簌簌落下,迷了林清瑶的眼。
她没去擦,只是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身上那件宽大得有些滑稽的玄黑龙袍。
袍子上还带着沈渊体温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竟然奇异地压住了空气里那股子腐烂的尸臭。
这声音不对劲。
刚才楚晚晴把自己炸成烟花的时候,动静是大,那是“崩”。
现在的动静,是“醒”。
林清瑶抬起缠满药浸绷带的左手,借着甬道壁上昏暗的长明灯,看了一眼掌心。
那只随着龙脉心跳搏动的赤蝎印记,此刻像是吃了兴奋剂,红得发紫,紫得发黑。
每一跳,都像是有根烧红的铁丝顺着神经末梢往脑仁里钻。
疼是真的疼,但好用也是真的好用。
这就是个活体雷达。
“既然醒了,就别在那装神弄鬼。”
林清瑶对着空荡荡的黑暗甬道冷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在死寂的空间里带起回音。
她故意松开了对赤蝎印记的一丝压制。
原本被死死封锁在指尖的那股属于楚晚晴的、带着南疆巫毒气息的微光,就像是黑夜里突然亮起的红灯笼,瞬间在这充满了龙气的皇陵甬道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一块肉。
专门钓那些闻着味儿就走不动道的“野狗”。
果不其然。
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原本只有风声的甬道深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那是布料蹭过粗糙岩壁的声音,很轻,但在林清瑶经过药王血淬炼的耳朵里,跟打雷没区别。
“我就说,那老虔婆留了后手。”
黑暗中,一个像是指甲刮擦黑板的尖锐嗓音响了起来。
紧接着,三道佝偻的身影像是从墙壁的阴影里剥离出来一般,呈品字形挡在了甬道前方。
清一色的黑袍,脸上戴着不知是什么动物头骨打磨的面具,手里各自捏着一根白惨惨的骨笛。
南疆巫使。
楚晚晴养的死忠狗腿子,平时躲在阴沟里炼蛊,这会儿主子刚死,他们倒像是闻着腐肉味的秃鹫,迫不及待地出来分食了。
“少主。”
领头那个黑袍人往前跨了一步,那双藏在面具后的眼睛贪婪地盯着林清瑶还在渗血的左手,“宗主既然已经祭了天,那这归位大阵的钥匙,理应由咱们这些做长辈的替你保管。”
保管?
林清瑶想笑。
这是要把她的手剁下来拿回去炼宝吧。
“想要?”
林清瑶挑了挑眉,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讽,“自己过来拿。不过我这人手劲大,怕把你们的狗爪子崩断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
黑袍人冷哼一声,猛地举起手中的骨笛凑到嘴边。
呜——
凄厉的笛声骤然响起。
这声音不是给人听的,是给蛊听的。
林清瑶只觉得左手小指像是被人突然扔进了油锅里炸,那种钻心的剧痛让她膝盖一软,险些直接跪在地上。
掌心的赤蝎印记像是要活过来一样,疯狂地撕扯着皮肤,想要破体而出回应那笛声的召唤。
“唔……”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就是血脉压制。
南疆的控蛊术,专治各种不服。
“别挣扎了。”另一个黑袍人阴测测地笑,“这赤蝎印记连着地脉,我们吹的是‘唤灵曲’,你越反抗,那虫子钻得越深,到时候把你心肝脾肺肾都掏空了,可别怪叔叔们没提醒你。”
林清瑶没说话。
她低着头,那头凌乱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肩膀随着剧痛在微微颤抖。
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已经走投无路、只能任人宰割的羔羊。
三个黑袍人对视一眼,眼中的警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即将得手的狂喜。
他们一步步逼近。
三十步。
二十步。
十步。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林清瑶身前五步范围的瞬间,一直低着头的林清瑶,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极其微小、却冷到骨子里的弧度。
蠢货。
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猎人,最喜欢装成猎物吗?
甬道尽头。
沈渊的情况比林清瑶好不到哪去,甚至更糟。
他盘腿坐在一块巨大的断龙石前。
身上的龙袍早就给了林清瑶,此刻他上半身赤裸,露出精壮却满是伤痕的胸膛。
尤其是心口那一处。
那里有一道枫叶状的旧疤,此刻正像是活物一般蠕动着,每一次蠕动,周围的皮肤就会崩裂开几道细小的口子,渗出金红色的血珠。
他在以身为坝。
地底那股狂暴的龙气,因为楚晚晴之前的献祭仪式而被彻底搅乱,现在就像是一条发了疯的野龙,想要冲破皇陵的束缚。
一旦冲破,上面半个京城都要塌陷。
沈渊把自己当成了那根定海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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