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的堪舆图冰冷而粗糙,那道弧线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将虎牢关以西,大片被董卓遗弃的土地,圈定为他刘忙的狩猎场。
帐内油灯的光晕跳动着,映在法正那双透着精光的眸子里,他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尖刀,精准地刺向这乱世的软肋:“董卓西迁,裹挟百官,各县县令、县尉无不随行。如今这七座城池,名为城,实为空营。城中府库虽被搬空大半,然城防武备、基层官吏体系仍在,只是群龙无首。百姓惶恐无依,盗匪趁机四起,人心浮动,如无根浮萍,只待一阵风来,便能决定其归属。”
法正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这是智谋之士嗅到天赐良机时的本能兴奋。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刘忙:“主公若此时高举‘安民’大旗,以雷霆之势出兵,扫荡匪患,重整秩序,便是吊民伐罪,名正言顺,天下无人能指摘半句不是!”
“孝直所言,深得我心。”刘忙缓缓收回手指,脸上却无半点喜色,反而平静得如一潭深水,“名,固然要。但利,更要。这七座城,我要,但这天下诸侯的目光,我暂时还不想承受。”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所以,这七城,不靠打,得靠‘接’。要接得悄无声息,接得顺理成章,要让袁绍、曹操那些人反应过来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他们就算想发作,也找不到发力的由头。”
法正眼中异彩连连,他瞬间明白了刘忙的深意。
打,是战争,动静太大;接,是接收,是顺应民意,是替朝廷收拾烂摊子。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传魏续入帐。”刘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片刻后,身形依然显得有些落魄的魏续快步走入帐中,他不敢抬头看刘忙,直接单膝跪地,声音嘶哑:“罪将魏续,听候主公调遣。”
刘忙没有看他,目光依旧停留在地图上那七座城池的名字上,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你曾为吕布帐下将,随董卓入洛阳,也算半个西凉军的人。我问你,虎牢以西,汜水、成皋、荥阳、中牟这几处,董卓军遗留的兵甲、粮秣库藏,你可知其具体所在?”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惊雷,在魏续耳边炸响。
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狂喜。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活路,也是他纳上投名状的最好机会。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叩首于地,额头与冰冷的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罪将知晓!汜水县城外三十里的汜水仓,乃董卓东进时的前沿粮仓,虽大部粮草已西运,但为防不测,仓内必留有存粮,末将斗胆猜测,至少不下八千石!而成皋武库,藏有前朝旧甲三千余副,皆是董卓看不上的笨重之物,未曾带走!若主公愿宽恕末将前罪,末将愿为前驱,为主公取此二地!”
“很好。”刘忙终于转过身,缓步走到魏续面前,亲手将他扶起。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让魏续冰冷的心底泛起一丝暖意。
刘忙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平淡却直抵人心:“魏续,我不问你的过去,那些都已翻篇。我只问你,若我给你一支兵马,你能带多少人活着回来,并把东西给我原封不动地带回来?”
这句话,比任何“既往不咎”的许诺都更让魏续感到震撼。
这位新主公不问忠心,不问功劳,只问结果,问他能保全多少士卒的性命。
魏续眼眶一热,喉头哽咽,重重抱拳:“末将,定不负主公所托!”
刘忙点了点头,雷厉风行的命令随即发出。
“赵云!”
“末将在!”身披银甲的赵云应声出列,身姿挺拔如松。
“点白毦兵五百,皆换便装,携三日干粮,一人双马。此乃我伪造的兵部清剿令箭,你持此物,伪装成朝廷派来清剿流寇的‘清剿队’,即刻出发,绕开大路,星夜兼程,直奔汜水仓。记住,行动要快,要隐蔽,兵不血刃是为上策。得手之后,不得悬挂我军任何旗号,立刻返回。”
“周仓!”
“俺在!”皮肤黝黑、身形魁梧的周仓大步上前,声如洪钟。
“你即刻从屯田民兵中,抽调精壮五千人,以‘护送粮草,安抚流民’为名,携带部分军粮,即刻开拔。你的目标是成皋、荥阳、中牟、管城四县。记住,你们不是去打仗的,是去‘运粮安民’的。入城之后,控制四门,接管武库,安抚百姓,等待后续指令。”
两员大将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刘忙与法正。
刘忙的目光转向帐外,那里,一道窈窕的身影正指挥着一群妇人,将一口口大锅和一袋袋米粮装上马车。
那是甘夫人。
在刘忙的计划中,她和她率领的一百名随军妇孺,是这盘棋局中,最温柔也最致命的一步。
夜色如墨,赵云率领的五百白毦兵如鬼魅般穿行在乡野小径。
他们避开了所有官道和村镇,马蹄上裹着厚厚的棉布,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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