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紧随而至。
“呃啊——!”身后岩凹处,杜甫的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痛吟。我眼角余光瞥见,他怀中的《兵车行》诗稿正爆发出刺目的金光,无数细小的金色字符从宣纸上剥离,化作流萤般的辉光,疯狂涌向雾气中的刑天幻影。随着幻象每一次挥斧,诗稿上的墨迹就肉眼可见地淡去一分!“车辚辚”三个字最先模糊,像被水洇开的污迹,紧接着“马萧萧”也迅速褪色。
与此同时,右臂传来冰层炸裂的脆响!咔、咔嚓!低头看去,琉璃臂骨上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至整个肘部。那些青铜色的神树枝桠疯狂地从裂纹中挤出、生长,刺穿透明的皮肤,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弥漫的恐惧、血气和沸腾的熵。剧痛不再是针扎,而是冰锥搅动骨髓,每一次幻象的挥舞都像有巨斧劈在我的神经上。
「诗魄辉光消耗19%,《兵车行》文本完整性受损42%。文明熵增+1.1%…持续攀升…」系统的警告冰冷地计数。
“别念了!子美!停下!”我扭头嘶吼,声音被幻象的轰鸣吞没大半。
杜甫根本听不见。他蜷在岩凹里,身体筛糠般颤抖,脸色灰败如纸,嘴角甚至溢出一缕血沫。但他死死抱着那孩子,干裂的嘴唇仍在翕动,破碎的吟诵声细若游丝,却固执地汇入诗稿涌出的辉光中。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雾气中顶天立地的刑天巨影,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殉道的疯狂——他在用命喂这幻象!只为多救一个无辜的孩子,多拖一瞬喘息的时间!
这迂腐的书呆子!这该死的圣人!
一股邪火混着剧痛直冲天灵。刑天幻象似乎感应到这股暴戾,仰天(如果那算是天)无声咆哮,巨斧狠狠劈向跪倒的叛军人丛!
轰!
雾气和光影组成的巨斧并未造成实质伤害,却在叛军心理防线上彻底凿开崩溃的缺口。
“跑啊!魔神发怒了!”
“快逃命!”
恐惧的堤坝彻底崩溃。残余的叛军丢盔弃甲,连滚带爬地撞开同伴,哭爹喊娘地朝着矿道深处、浅处,一切没有刑天巨影的方向亡命奔逃。踩踏声、碰撞声、绝望的嚎叫响成一片。
刑天幻影在劈出这一斧后,庞大的身躯剧烈波动了一下,光芒迅速黯淡、稀薄。雾气重新开始合拢。
噗!
杜甫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星星点点溅在怀中孩子苍白的脸上。那页《兵车行》诗稿上的金光彻底熄灭,纸张变得灰暗脆弱,仿佛一触即碎,大片墨迹消失无踪,只留下洇开的淡黄污迹和几个残破的字形。他身体软软地歪倒,怀里的孩子也滑落在地。
幻象刑天彻底消散,只留下翻滚不休的卤气白雾。
系统提示麻木地闪烁:「诗魄辉光耗尽,《兵车行》文本丧失共鸣。熵增+1.3%…稳定。局部时空稳定性:临界。」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卤水沸腾的咕嘟声,远处奔逃叛军渐渐消失的嘈杂,以及岩凹里杜甫粗重痛苦的喘息。
我踉跄着冲过去。右臂的剧痛稍缓,但琉璃骨上狰狞的裂纹和刺出的青铜枝桠触目惊心,冰蓝色的血珠顺着枝桠尖端滴落,砸在盐渍地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带着金属光泽的蓝色晶体——“业果”,系统冰冷的命名。
“子美!”我托住杜甫的后颈。他眼皮沉重地耷拉着,嘴角血迹刺眼,怀里还无意识地护着那个昏迷的孩子。孩子的脚踝血肉模糊,粘着半截肮脏的“发滤”麻带。
“值么?”我看着诗稿上那大片刺眼的空白,又看看杜甫灰败的脸,还有臂骨上那些疯狂生长的青铜荆棘,“救一个,毁半卷诗,损百年根基?”
杜甫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勉强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看向我臂上狰狞的琉璃裂纹和青铜枝桠,又缓缓移到怀中孩子溃烂的脚踝上。他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枯瘦的手指,颤抖着,蘸了蘸自己嘴角尚未干涸的温热鲜血,然后,极其缓慢地,按向怀中那页几乎空白的诗稿。
指尖的血,点在“兵”字残破的笔画上,像一颗绝望的种子。
远处,卤池沸腾的深处,似乎传来一声悠远而模糊的龙吟,与洞壁上未散尽的刑天幻影余韵,交织成一片。
杜甫指尖的血珠点在“兵”字残破的墨痕上,像一颗滚烫的泪,瞬间被粗糙的宣纸吞噬,只留下一个暗红的圆点。那点红,在灰败的纸页上,微弱得如同风中之烛。
“没…用的…”他气若游丝,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沫的嘶声,“诗魂…已散…” 他浑浊的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绝望,仿佛刚才那孤注一掷的疯狂已耗尽了最后一丝心气。
系统提示:「《兵车行》核心意象‘车辚辚’、‘马萧萧’彻底消散,文本熵寂。诗魄辉光归零。」
冰冷的文字在视网膜上划过,比沸卤更灼人。右臂琉璃骨深处,那株野蛮生长的三星堆神树纹路却陡然爆发出贪婪的蓝光!裂纹深处刺出的青铜枝桠,尖端贪婪地指向杜甫指尖那点未干的血迹,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疯狂地扭动、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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