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尼克斯猛地抬起头，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近乎呆滞的茫然。
他看着肖恩，看着这个人类脸上那抹熟悉的、玩世不恭的弧度，一个荒诞到极点的念头破土而出。
这…这是一个局。
一个比他父王和深渊布下的那个局，更加庞大、更加疯狂、也更加…精妙的局。
“你…你的意思是…”菲尼克斯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甚至无法组织出一句完整的问话。
“我的意思？”
肖恩直起身，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
“我的意思是，既然有人搭好了戏台，请好了观众，写好了剧本，我们总不能不上台唱一出吧？”
他摊开手，对着周围一圈神情各异的龙、兽人、矮人。
“他们想要一个‘堕落的勇者’，一个‘被蛊惑的公主’，一个‘背信弃G义的龙族’，还有一个‘大义灭亲的精灵王子’。”
“多完美的剧本。”
“既然如此，我们就演给他们看。”
肖恩转向菲尼克斯，那双黑色的瞳孔里，闪动着一种让后者心惊肉跳的光。
“你那封信，就是第一幕的开场白。它会告诉所有人，菲尼克斯王子，不负众望，成功打入了敌人内部。”
“它会让你父王，让你父王背后的那个东西，对我，对龙族，彻底放下戒心。”
“他们会以为，你就是那把最锋利的，插向龙族心脏的匕首。”
肖恩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轻轻画了一个圈，仿佛圈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们会迫不及待地，把所有精锐，所有底牌，都送到这个他们自以为最安全、最稳妥的舞台上来…也就是龙巢。”
“送到我们的主场。”
洞窟里，针落可闻。
格罗姆张着大嘴，手里的战斧都快握不住了。
巴顿手里的酒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肖恩。
龙王奥伯隆那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金色的龙瞳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疯子。
这个人类，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但他妈的…这个计划…太他妈的带劲了！
“噗通。”
菲尼克斯身后的精灵护卫队长，双腿一软，直接坐倒在地。
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和理智，在肖恩这番话面前，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引蛇出洞…不，这不是引蛇出洞。
这是直接把敌人的老巢，连锅端到自己的餐桌上！
“可是…婚礼…”菲尼克斯的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婚礼当然要办。”
肖恩理所当然地开口。
“而且要大办，要办得全大陆人尽皆知。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龙族公主和人类勇者的结合，是多么的‘荒唐’，龙族又是多么的‘得意忘形’。”
“到时候，你，菲尼克斯王子，带着人类王国的‘神圣使节团’，作为最尊贵的客人，前来‘观礼’。”
“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婚礼的最高潮…”
肖恩顿了顿，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再送上那份‘大礼’。”
菲尼克斯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难以言喻的兴奋。
他明白了。
他全都明白了。
这哪里是造反。
这是诛心！
这是要把他父王，把深渊，把人类王国里那些野心家，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我…我…”
菲尼克斯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那引以为傲的逻辑，他那视若珍宝的思维模型，在肖恩这天马行空、不讲道理却又环环相扣的布局面前，就像孩童的积木一样可笑。
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因为动作太猛，甚至有些踉跄。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袍，然后，对着肖恩，深深地，深深地鞠下了一躬。
这一次，他没有再称呼“盟主阁下”。
“老师。”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和狂热。
“请您…教我。”
“吼哈哈哈——！”
一声震耳欲聋的狂笑，打断了洞窟里的气氛。
龙王奥伯隆再也忍不住，他那山峦般的身躯因为大笑而震动，穹顶的星光石簌簌地落下几点光尘。
“好！好小子！”
奥伯隆一爪子拍在肖恩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让地面都裂开了几道缝。
“就这么干！我龙族陪你玩到底！”
“我宣布，‘黎明守护同盟’的第一次行动，全权由肖恩指挥！谁敢有二话，老子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
“俺没二话！姐夫牛逼！”格罗姆把战斧往地上一顿，吼声震天。
“咳，只要战后的分成…咳咳，我同意！”巴顿迅速捡起酒壶，擦了擦嘴角。
菲尼克斯的护卫们，也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他们看着自己的王子，又看了看那个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人类，终于齐刷刷地单膝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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