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宽向娄敬投去探寻的眼神,仔细回忆与对方有没有打过交道。
“娄某乃故齐人士,服戍役时从魏地经过。”
“乡间流传你少年时膂力过人,能力举千斤。”
“入伍从军后,一杆大戟外加飞铁枪,纵横沙场所向披靡,未逢败绩。”
“乡人都说,若不是王贲水淹大梁,以你的本事说不定这场仗还有的打呢。”
傅宽听到家乡的消息,禁不住眼眶发红。
“傅某愧对乡亲,愧对国君。”
“而今沦为丧家之犬,衣食尚不能自给,无颜面对家乡父老。”
他别过头去擦了把眼泪,俯身作揖:“不敢欺瞒县尊。”
“故国覆灭后,傅某与众多战俘被押送至边关服苦役。”
“今夏时,在下想方设法逃了出来,潜行匿踪游荡于荒野之间。”
“眼下寒冬将至,傅某缺衣少食,无意间听人提起您的名声,所以才想来讨口饭吃。”
傅宽面色羞窘:“而今饭已足食,多谢县尊款待,傅某告退。”
他扭过头去又想起了什么,返身说道:“那位自称姜益者,多半也是边关逃奴。”
“县尊最好尽早将之驱离,免得惹出麻烦。”
陈善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对方吃饱了拍拍屁股就走。
不是,你既然听说过本县的名声,是不是没听全乎?
我陈修德怕这个?
“傅壮士请留步。”
娄敬抢先一步上前把人拉住,好说歹说总算打消了对方心底的疑虑。
陈善也跟着劝道:“我瞧傅壮士体格雄伟,想必饭量也大。”
“刚才的两张烙饼,怕是只够塞牙缝的。”
傅宽拱手道:“在下已足食,岂敢奢求更多。”
话未说完,他的腹中突然传来清晰的咕咕声,顿时臊红了脸不好意思抬头。
陈善和娄敬对视而笑,一左一右架住他:“傅壮士就别客气了。”
“不管你是去是留,为不为本县效力,总要吃饱肚子的。”
“县衙内有现成的饭食,走走走。”
两刻钟之后。
陈善目瞪口呆地看着满桌狼藉的杯盘,小声对娄敬说:“他这是吃第十个烙饼了吧?”
对方回道:“算是在外面吃的两个,一共十二个。”
陈善接着补充:“还有连肉带汤一大罐。”
二人同时看向对方微鼓的肚子。
这么多东西他怎么炫进去的?
“呃……”
傅宽捧着陶罐吨吨吨喝完最后一点汤水,又用舌头卷走边沿处的肉渣,这才满意地打着饱嗝露出舒爽的表情。
他用脏兮兮的袖口擦了擦嘴,憨厚地说:“傅某饭量大,让二位见笑了。”
陈善爽朗地笑道:“本县家中良田十余万亩,饭量再大都养得起。”
一名小吏站在门口喊了声,娄敬匆匆去拿了点东西回来。
“傅壮士,你的身份户籍和照身帖都办好了。”
“尔后你就是北地郡西河县人氏,姓名还叫傅宽。”
“不过有了这套文书和照身,从此你就是清清白白的自由身,天下大可去得。”
傅宽惊愕地缓缓站了起来。
陈善微笑着伸手示意:“拿着吧。”
“官府开具的正式文书,印章鉴玺一应俱全。”
傅宽犹犹豫豫伸出手,像是怕烫到一样半途又缩回手。
“某家拿上它,就不是六国降卒了?”
陈善理所当然地说:“西河县傅宽跟魏人傅宽有何干系?”
“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总不能随便逮着一个就拿来充数吧?”
傅宽不敢置信:“朝廷不会再通缉傅某了?”
陈善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朝廷通缉的是逃奴傅宽,你一个本分老实的西河县百姓操心那些做什么?”
“遇上官府盘查,尽管把文牒照身拿出来给他验看便是。”
傅宽神情恍惚,喃喃念道:“某这就清白了?洗脱有罪之身了?”
娄敬抿嘴笑道:“傅壮士,你当下在西河县。”
“县尊说你有罪,你就有罪。县尊说你清白,你便是清白的。”
“朝廷律法森严,可如何释法,全在县尊手中掌握。”
陈善摆了摆手:“不过是本县惜才,小小的任性一回罢了,傅壮士莫往心里去。”
“娄县丞,去取十贯钱来。”
“傅壮士久别故土,一定思乡情切。”
“拿上盘缠速速回家去吧。”
“而今你形貌大变,只要不透露自己身份,避开知根知底的熟人,应当不打紧的。”
傅宽神色悸动,离席拱手单膝下拜。
“县尊大恩大德,某家无以为报。”
“但求效力县尊麾下,刀山火海,任凭驱使。”
陈善赶忙搀扶他:“本县岂是那挟恩图报之人,况且一餐饭食,些许盘缠又算得了什么。”
傅宽坚持不肯起身:“西河县与东胡大战将启,某家最善披挂重甲单骑冲阵。自从伍以来,无往而不利。”
“县尊若肯用我,胡酋的贼首某家一定为您取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