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金日西坠,天际留下一抹红霞。
顾盼子举着卒吏的通行木牌,穿过数座总旗司大院,进了统领司,在四五间屋子中,熟络的闪到了左手第一间门口。
房门洞开,里面有几个总旗官排着队,等待汇报事由。
统领秦策墨绿的官袍加身,端坐在桌案后,认真处理着汇总上来的公务。
其他房门口,亦是进进出出,除了卒吏,便是总旗官,唯有顾盼子一身小兵的打扮。
顾盼子在门外,寂寥的漫步,墙角的矮梧桐,枝叶繁茂,串串花蕊俏立枝头,散发着阵阵清香。
罗汉松枝干大展,呈九十度角,向外延伸。
树下的灌木丛中,茉莉肆无忌惮的盛放,粉白的花朵,簇簇拥拥环绕在整座庭院间。
忙碌的人群无意理睬,唯有百无聊赖的顾盼子,尚有闲情驻足观赏。
总旗官升任统领,原本且要熬些年头,多少人做麻了屁股等待升迁,可人人盼,却无一人敢有秦策的勇气,顶着杀头的罪过投机取巧。
自然,他的无畏来自父辈的底气,但若自身无能,又怎能担得起这份特权。
虽按部就班,依然唾手可得,但秦策少年意气,硬要拼个你死我活,他无法不在意同僚的白眼和唾沫,他贪图军功,他要冲破父辈羽翼的阻碍。
直等到秦策屋里的人都走光了,顾盼子贼眉鼠眼,趴在门框上。
秦策起身活动筋骨时,瞥见了门口的大老鼠,严肃的脸上,立即绽开笑容,他招呼道:“怎么不进来?”
顾盼子挪进屋:“没有大人的允许,我怎么敢随便进屋。”
秦策站在桌旁端着茶碗自斟自饮,柔声关心:“今日都做了何事?”
“今日?”顾盼子眼波流动,思考着说:“今日很不愉快,我像条虫子一样,在地上爬了一天,中午还被吴比扔掉了被褥,跟吉祥比赛跑,还输了一个馒头。还有,他们打我!”
秦策翘起嘴角,笑容温和,寒潭般的眸子认真的盯着顾盼子,听她媚媚动听的表达,可爱的姑娘受了苦,娇声娇气的向他告状。
秦策故作姿态:“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打你?打哪了?”
顾盼子捂着屁股,撅起小嘴,满脸委屈的说:“你得为我报仇。”
秦策扭过顾盼子的身子,担忧的说:“我看看伤得怎么样?”
顾盼子警惕的旋到一边,摆手拒绝说:“那还是算了,估计肿都消了,没有了证据,你万一说我撒谎怎么办?”
秦策的神色恢复平静,他莞尔一笑,笃定的说:“吴比肯定不会打你,卒吏不知内情,难免会伤到你,但都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
“吴比这般癫狂,是不是你的授意?大半夜不睡觉,把人叫到操练场,甚至还查起小兵的内务了?”
秦策修长的手掌,为顾盼子整理着灰旧的军衣,然后耐心的劝慰:“吴比自有主张,这个人心中有抱负,他提出任何新规定,你只管照做就好,做好士兵分内之事。”
秦策不懂,顾盼子要的不是道理,而是好听的安慰,她偷捏酸胀的大腿,怏怏不乐。
察觉到顾盼子低落的情绪,想必确实是在训练中吃了苦头,刚硬的掌心轻揉顾盼子的脑袋,提议说:“不然我想办法,把你提到小旗官的位置,这样你每次操练,站位都在最边上,军中训练有个习惯,边上的人一般是不动的。大小是个官职,互相都会留面子。”
顾盼子的眼珠骨噜噜一转,思虑半日,拿小旗官曾如意来说,虽然月银拿的比小兵多,但是,组织小旗里这十个人集合,吃饭,睡觉,打闹负责拉架,出事了负责担保,甚至还要领着这十个人去洗澡,从早到晚,琐碎的事太多。
顾盼子摇头拒绝:“当官还得照管别人,不如当小兵自由。”
顾盼子心中自洽,秦策也只好作罢。
“滴哒哒”唢呐声刺破长空,又是一个不得安宁的夜。
顾盼子迅速从床上爬起来,闭着眼睛,任凭四肢机械的完成穿衣服,卷被子,打背囊的动作,然后同吉祥一起冲出房门。
训练场上,吴比活似一头疯狼,快步穿行在七扭八歪的队伍里,逮到没按时赶到的,揪出去打一顿,见到衣衫不整的,揪出去打一顿。
骂人的声音震天吼,回荡在顾盼子的两耳之间,顾盼子背着背囊,站在人群中,偷偷的闭着眼睛休息。
谩骂的声音,嘶吼的痛叫,噼啪的闷响,都消失后,顾盼子听到吴比的一道命令:“出发。”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神武营大门行过,顶着星辰,踏着月光,顾盼子不知道去哪,只是懵懂的跟随着所有人的步伐,由小跑到奔跑,追逐着队前吴比和他的战马。
直到跑到了一处黑林子,吴比命令:“原地驻扎。”
卒吏们从马背上卸下物资,小兵们开始手脚麻利的清理场地、搭建帐篷。
为了不使自己显得无用,顾盼子在人影穿梭中忙忙碌碌,具体忙什么也不知,完全是滥竽充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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