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了客栈,坐在了母亲的房间里,顾盼子才肯哭出来。
隐忍了一路,生怕被人看了笑话,可一见到母亲佝偻的背影,她终于情难自禁,泪水决堤,掩面而泣。
顾母焦虑的凑过来,不住的追问:“盼儿,怎么了?哭什么呀?”
顾盼子捂着脸,哽咽着说:“他不娶我了,他要娶公主为妻。”
顾母双目震惊,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可眼下没空深究前因后果,她一把抱住女儿,洒脱的宽慰:“不娶就不娶,咱们不嫁了。原本娘便担心他们心怀鬼胎,嫁过去你也会受委屈。不嫁更好,娘给你寻个好人家,没那么多规矩。我的女儿如此优秀,怎愁嫁不到好男人!”
然而,道理都懂,顾盼子仍是痛彻心扉。
即使他们的相识起于一场胡闹,连她的主动表白都目的不纯,她以后世之眼,抱紧老祖宗的大腿,只想在弱肉强食的古代,安稳的活到最后。
可一旦将一段关系赋予了真情,所有的过往都成了甜蜜苦涩的陈年老酒,反复斟酌,反复自伤,然后再独自舔舐。
他的眼神与笑容,当时有多么深情,如今便有多么冲的火力,抵在顾盼子的脑门上,反复开枪。
顾盼子一次次在枪口的轰鸣下,爆裂倾倒,在浓腥的血泊中抽搐。
她黯淡失色的眸光,绝望的盯着血色苍穹。至此方知,从今至古,从21世纪到大威朝,她终于品尝到爱情的滋味,初尝是甜,入喉则苦,钻心入肺之时,便是辛辣的血腥味。
再要幡然悔悟,试图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为时已晚,非要开膛破肚,不可解也。
顾盼子伶仃的小手,遮在深锁的眉间,紧闭的嘴角向下,无声的泣泪,伴随着声声沉重的呼吸,化为暴雨,她嚎啕大哭。
女儿如此这般,顾母的眼圈也跟着泛红,她心疼的抱紧女儿,为女儿捋顺后背,嘴上不停的劝慰:“还有娘在,没什么过不去的,哭出来,哭痛快就好了。”
顾盼子躲在母亲的怀里,不住的抽泣,话音也断断续续。
“不要——不要担心——我马上——马上就好,没——没什么大不了——”
“娘知道,我女儿最是坚强。”
“我知道——他尽力了,只怪——只怪命运使然,我——我不该怪他。”
顾盼子的哽咽,使她话不成句,泣不成声。
尽管说着宽心的话,但女孩的眼泪,仍像涨潮般,翻涌决堤。
当情绪逐渐平息,她冷静的坐在窗边,独自望着广阔的天地发呆,头脑中再把二人的过往经历浏览一遍,将最美好的部分拾起打碎,重拼,再打碎,反复着这个过程,将一颗心缝缝补补,伪装成完好无损的样子。
那日,无根风起,搜刮着繁华的金陵城,将人们的冠帽袍角翻搅的乱七八糟,将井然有序的一切,摇晃的七零八落。
宫门前,施家的马车返回,正与赶去的将军府车马相逢。
大风将车上的布帘和穗子,掀起又放下,护卫队艰难的在大风中行走。
施家的马车让开道路,避让将军府的车队,施太医下了马车,一个人于风中凌乱,静待秦老将军的马车靠近。
车内传来秦老将军低沉的声音,使马车为施太医停下车轮。
施太医在车下,一脸愧疚:“秦公,抱歉,卑职帮不上什么忙。”
一张骨骼粗硬的大手掀开车帘,秦老将军虎吟一般的声音由车内发出:“犬子任性,险些连累施家。此事,非施家所能为,将军府必须出面来扛,施太医且回吧,往后都是安生日子。”
施太医于狂风中抱拳行礼,目送着将军府肃穆的人马队,奔向巍峨的皇宫大门。
司礼监太监手捧圣旨,端立殿下,高声朗读。
“今以锦云公主择配秦公子策,望夫妻和睦,万事顺遂······”
秦老将军带着儿子秦策,于金殿下跪接旨意,虽字字言喜事,在秦策听来,更似对他的死亡宣判。
按照圣旨中的意思,秦家重新清点聘礼数目,择日迎娶锦云公主,将原本为顾盼子准备的一切,统统要转手送人,一番辛苦,不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顾盼子脱下不合身的裙子,换回了从前的一身男装,拆掉盘发,重新束发,用一支木簪横插过去。
镜中潇洒的少年郎,眉宇平静,面容清冷,如同入秋的泉眼,涌动着清冽的漠然。
“夫人,姑娘,有贵客来访。”
走廊传来店伙计谄媚的禀报。
顾母嘴上嘀咕着,仍是快步赶过去开门。
门外身材高大的贵公子,虽展现出一贯的云淡风轻,但眉眼间隐约的愧疚之色,在见到顾母之后,愈发的浓不可藏。
“夫人,打扰了,晚辈有事找顾盼子商议。”
得知秦家退婚,顾母对眼前男人的印象便一落千丈,终究还是迫于身份的压力,为秦策让开了路。
绚烂的衣料,飘荡在简陋的房间,纤尘不染的锦靴,踏在吱呀作响的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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