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时,皇帝的冕服,朝服,常服,冠帽尽皆完成。
秦策逐一试穿过,对尚衣局的工作十分满意,并大加赏赐。
秦策为新年后的正式登基做准备,而顾盼子,却仍在为他的杀人任务而奔忙。
一连数月,她直接或间接的目睹着青幽卫侍卫杀了无数的人,刀下男女老少,亡魂不计其数。
她不断的游走在尸体间,将无辜的女人送去传说中的教坊司,天真的孩童送去奴隶所,查抄了无数的府宅,为国库带来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但皇帝的疑心,似乎是一个无底洞,每次董小五回宫复命,都会得到一张新的杀人名单,然后在秦策期许的目光中背身而去,奔向屠宰场。
尽管这样的灭门,顾盼子仅带头参与了一次,但青幽卫副使的新鲜感顿然被血腥味洗刷殆尽。
她想要的威风,绝不是靠杀人来造就的。
可昔日的爱人,逐渐在杀伐和权力面前变成了冰冷的历史人物。
顾盼子理解他的担忧,更因背负这份理解和信任,而纠结忏悔,她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透天的尖叫,慌乱的奔跑,每每闯入人家,都会见到同样一番场景。
顾盼子不忍见院中的屠杀,而步入后院。
轻雪过后,路面铺了白,早已被吓坏的人们践踏的肮脏。
女眷的屋中,一个女孩在唱儿歌,声音颤抖,听得出来,一定是害怕极了。
顾盼子推门进屋,董小五正坐在桌旁,饶有兴味的听面前的小姑娘唱歌。
小姑娘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满脸泪痕,明明很害怕,却强装着镇定。
“这小姑娘非求我听她唱歌,然后让我放了她。”
董小五吃着盘子里的瓜子,对顾盼子笑嘻嘻的说话。
顾盼子不屑一顾,冲董小五翻起白眼:“你还有这闲情逸致?抓紧干活,事后尽早回去交差。”
董小五不理,仍然津津有味的听歌,听罢一曲便叫小姑娘再唱一曲。
顾盼子环顾房间,干净整洁,看规格应该是妾室的屋子。
她漫不经心的走进里间,掀开帘子,一个年轻美艳的女人正蜷在床角,怀里抱着一个肉滚滚的男婴。
女人泪眼婆娑,小心翼翼的喘息,红彤彤的眼睛尽显哀求,她嘴巴半张不张,想说什么又不敢吭声,怀里的孩子却很懂事,应该是吃饱了,睡得正香。
顾盼子打量着女人的装扮,应该即是府里的小妾了。
她放下帘子走到桌旁,冷声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铁砚儿。”小女孩回答的声音很清脆。
“几岁了?”
“九岁。”小女孩吸着鼻涕。
“里面那个是你什么人?”
小女孩怯生生的看着顾盼子,爽快的回答:“是我生母,还有我的弟弟。”
“不唱歌了?”
董小五丢下瓜子,逗趣道:“再唱一曲,我可以连你弟弟一起放了。”
“那我娘呢?”
铁砚儿既害怕,又没忘了伶牙俐齿。
“放了你们姐弟俩,已经算我法外开恩,不能再多一个,除非,除非让你娘陪我睡一觉。”
董小五一脸阴笑,冲小女孩轻佻的抛媚眼。
小女孩懵懂的眨巴着眼睛,摇摇头说:“男女有别,不可以在一起睡觉。”
“哈哈哈哈哈······”
董小五放肆的大笑,然后指着小女孩说:“这小姑娘有点意思,把她放了吧,就说是我的主意。”
董小五起身欲往里间走,顾盼子则在身后道:“要放便一起放了,没娘的孩子怎么活?”
董小五抓着门帘,贼笑着说:“放了也可以,你过来把孩子抱走,我完事了再送出去。”
顾盼子秀眉一轩,不耐烦的指责:“董小五,莫要节外生枝。”
董小五则趾高气扬的抬起下巴:“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上官,听我的,过来抱孩子。”
“你能当上这个指挥使,可是我向皇上举荐的。”
董小五面上立时不悦,迈进去的腿又抽回来,他气愤的说:“你若是如此说话,那我就一个都不放,都杀了算了,我秉公办事,这总没问题吧?”
董小五快步走向小女孩,“嚓”地拔出腰间佩刀。
刀架在小女孩的脖子上,里间的女人惊声尖叫,她连滚带爬冲出来,然后将襁褓中的婴儿举过头顶,对顾盼子说:“二位大人,感谢你们的慈悲心肠,愿意救我的两个孩子,请让他们走吧,我留下,我愿意留下。”
女人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董小五收刀入鞘,吩咐顾盼子:“顾副使,接孩子吧。”
顾盼子黑面罩下的两只鹿眸,恨恶的瞪着董小五,不肯上前。
董小五则说:“你私自放了她们,我睡了这女人,咱们俩就算扯平了,谁也没理由向圣上暗报消息,如何?”
顾盼子微微歪头,仔细的审视面前的同乡,官场真乃是一翁大染缸,初时的一对清澈的铜铃眼,已市侩污浊,如同蒙灰的宝石,短短半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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