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皇上派苏培盛传旨要来翊坤宫用晚膳。前脚年富刚走,苏培盛后脚就到,说没有人盯着翊坤宫,打死苏郁她都不信。
她转身走向妆镜,看着镜中自己眼底尚未完全褪去的柔和,指尖蘸了点胭脂,轻轻在两颊晕开,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鲜活。铜镜里的人影渐渐染上了惯常的从容得体,仿佛方才与年富交谈时的脆弱与依赖,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幻影。
算了算日子,自己已经吃了三个月的药了,如今这身子按理说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算了算自己的信期,苏郁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天还真是个适合怀孕的好日子呢。
吩咐厨房去准备着皇上爱吃的菜,苏郁也让颂芝去准备热水,她要沐浴更衣了。为了宜修能如愿,哪怕再不愿意她也得去试一试。
浴房里水汽氤氲,花瓣浮在温热的水面上,她浸在水里,指尖划过小腹,那里平平坦坦,却像压着块千斤重的石头。三个月汤药灌下去,苦得她夜里总醒,可一想到宜修眼底的期盼,又只能咬牙咽下去。宜修需要她诞下皇子,稳固后位。而她,要借这孩子,保年家平安,保自己在这宫里能再喘口气。
换好一身海棠红的寝衣出来,廊下已飘来饭菜的香气,糖醋小排的甜,清蒸鲈鱼的鲜,都是皇上素来偏爱的口味。苏郁坐在镜前,让颂芝替自己挽了个简单的随云髻,只簪了支珍珠钗。香炉里,飘着香甜的鹅梨帐中香,这是苏郁特意找安陵容要来的。
正整理着衣襟,外头传来苏培盛的声音,“皇上驾到!”苏郁心头一跳,指尖飞快地掠过唇角,确认胭脂没晕开,才提着裙摆迎出去。宫灯下,皇上明黄色的龙袍晃得人眼晕,他见了她,眉头微舒,“瞧着气色是好了些,汤药没白喝。”
“托皇上的福。”苏郁屈膝行礼,眉眼都带着笑,“厨房备了皇上爱吃的菜,快进屋吧,别凉了。”
进了屋,皇上坐在主位上,忽然漫不经心地问,“白日里你侄儿来过了?”
苏郁端着汤碗的手顿了顿,随即自然地笑道,“是,托皇上恩典,让我们姑侄见了一面。那孩子年纪小,不懂宫里的规矩,没给皇上添麻烦吧?”
“年富很是懂礼,”皇上抬眼看她,目光深邃,“只是你啊,你们姑侄多久没见了,怎么没让他多待一会儿?”
苏郁握着汤勺的手轻轻一顿,随即舀了勺温热的菌菇汤递到皇上面前,笑意柔和,“皇上这话可是疼臣妾呢。”她垂着眼睫,语气里掺了点恰到好处的委屈,“可臣妾知道,宫里的规矩比什么都重。您肯开恩让我们见面,已是天大的恩典,若臣妾不知好歹留他久坐,传出去倒显得臣妾仗着您的疼惜不懂事,反倒辜负了您的心意。”
她抬眼时,眼底盛着几分真切,“再说,那孩子年轻,性子跳脱,在宫里待久了难免失了分寸,万一冲撞了来往的宫人,岂不是给您添堵?臣妾疼他,更得替他守着规矩,也替皇上您省点心才是。臣妾有协理六宫之权,若是臣妾带头违反宫规,大家有样学样,那这后宫不就乱套了吗?”
皇上接过汤碗,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只觉微凉。他呷了口汤,目光落在她鬓边那支珍珠钗上。往日她最爱赤金点翠的张扬样式,今日这素净模样,倒让他想起刚入府时那个带着点娇憨的少女模样。“做了贵妃后你倒越发谨慎了。”皇上的语气里似乎多了些心疼,“多吃点,瞧你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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