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皇上下了早朝后,果然来到了翊坤宫。先是关心了一下苏郁的身体情况,然后才旁敲侧击地提出了瓜尔佳文鸳的事。
“瓜尔佳氏年纪小,不懂规矩好好教她就好了,你何苦那么罚她?她回去以后就病了,今日还不能下床呢。”
“皇上是觉得臣妾处罚太过?还是觉得臣妾不该处罚她呢?瓜尔佳氏,虽是进宫伺候皇上,可如今还没有位分便已经在宫里兴风作浪了。当着皇上的面,她乖巧懂事。可皇上和皇后娘娘不在的这三天,她可没少生事。”
“哦?她做什么了?”皇上皱了皱眉头问道。
“她虽是伺候了皇上,是皇上的人,可如今没有名分,对外只是个宫女,可每天出入却乘辇轿。臣妾能理解,皇上是心疼她,怕天冷地上雪滑伤着她,才赐了辇轿给她,是她的特权。可是,她看到敬妃不下轿不行礼,难不成这也是皇上的特权?”苏郁语气听着平静,尾音却带着点微凉的讥诮,“敬妃好歹是从潜邸就跟着皇上的老人,又为皇上生了六阿哥,位分尊荣,便是臣妾比她位分高,她给臣妾问安时,依礼臣妾也得回。可瓜尔佳氏一个连份位都没有的宫女,竟端着皇上给的心疼当令牌,坐在暖轿里掀着帘子瞧敬妃,只淡淡一句地上滑,就不下来了,这哪里是恃宠,分明是没把宫里的尊卑放在眼里。”
“还有这样的事……”皇帝指尖捏着的茶盏顿在半空,滚烫的水汽氤氲了他微蹙的眉峰,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语气里添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沉冷,“朕只当她是年纪轻,性子娇憨了些,竟不知她敢这般放肆。”
“这还不算什么,敬妃性子软,并未把她的不懂尊卑当回事。可宫里的人,不止敬妃一人,她不当回事,有的是人当回事。官女子余氏,因她没有行礼,跟她理论,她竟当众在官道上和余氏大打出手。”
“竟还闹到了动手的地步?”皇帝猛地抬眼,眸底最后一点对瓜尔佳文鸳的纵容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沉的厉色,指节因攥紧而泛白,重重按在炕几的龙纹浮雕上,“官道乃后宫妃嫔出入必经之地,她一个无位分的,竟敢在那处撒野,是嫌宫里的脸面还没丢够?”
苏郁垂着眼,指尖轻轻拂过膝上锦缎的暗纹,语气听着温和,字句却如细针般扎在要害,“可不是么?那日不少宫人都瞧见了,她扯着余氏的发髻,骂的话粗俗不堪,说便是官女子,也配管本姑娘的事。余氏虽位份低,可也是皇上亲封的,她这般作践,倒像是打皇上的脸。毕竟,能在宫里这般横行,旁人只会当是皇上默许的。”
“朕怎么会默许她如此过分!”
“还不止呢!事情传到臣妾耳朵里,臣妾怕冤枉了她,特意把她召来翊坤宫问话。她磨磨蹭蹭迟到了很久不说,连臣妾都不放在眼里,行礼敷衍。当然,这些可以说是教她规矩的嬷嬷不负责任,她刚进宫不懂规矩臣妾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可皇上看看,她来臣妾宫里戴了什么。”苏郁一扬手,颂芝立刻将托盘放在了皇上面前,“这支点翠金步摇,是她一个宫女能戴的吗?哪怕敬妃当年已经封了妃,没行册封礼,她都不敢把太后的赏赐戴在头上。可她一个无品级的宫女,敢戴金的招摇。”
皇帝的目光落在托盘上,瞳孔骤然一缩,方才压下的怒意如被添了柴的火,“腾”地窜了上来。他指着那支步摇,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这步摇上的点翠,分明是贡品规制!她一个无位分的宫女,哪里来的胆子僭越穿戴?宫里的所有人都知分寸,她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把宫里的等级规矩全抛在了脑后!”
苏郁适时抬眸,眼底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忧心,“臣妾初瞧见时也吓了一跳,问她首饰何来,她只说是太后赏的。臣妾罚她,既是罚她僭越无度,也是想敲醒她。宫里的恩宠再盛,也得有个度,越过了规矩的线,再好的疼惜也留不住。”
“就算是太后赏的,她也该掂掂自己的身份!”皇帝截断话头,语气冷得像淬了冰,指腹重重碾过炕几边缘,“太后赏东西,是看她初入宫不懂事,给几分体面,可不是让她拿着这份体面当僭越的由头!便是太后赏了凤钗,她一个无品宫女,难道也敢插在头上不成?”
他喉结滚动,显然怒极,目光扫过那支红宝石钗时,满是嫌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可活泛不代表没分寸!太后的恩赏要谢,但更要知配不配!她连这点道理都不懂,罚她抄写宫规,倒是轻了!”
苏郁垂眸浅浅一笑,指尖捻着绢帕轻轻按在唇角,语气里藏着几分熨帖的安抚,“皇上这话在理。她便是有天大的体面,也得先守着自己的本分。臣妾罚她抄写宫规原是想让她字句记牢,若能就此收敛心性,倒也算小惩大诫。只是不知道……她倒是不懂臣妾的良苦用心,反而……”
“是朕错怪你了,世兰,是朕不好。”皇上轻轻握住了苏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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