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艾草味与血气,苏郁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已经没有了血色,唇瓣被咬得都是血珠,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唯有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不停往下淌。皇上冲到床边,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世兰,看着朕,朕在呢!”
苏郁抬眼看向了皇上,可余光却一直在看着皇上身后的宜修。宜修哭着紧紧捂着嘴,她多想冲过去推开皇上守在她的身边,可她却连表露担心都不敢太过。
苏郁的目光掠过皇上紧攥着她的手,在触及宜修的目光时,虚弱地眨了眨眼,像在无声安抚。她喉间动了动,没回应皇上的话,只从齿缝里挤出细碎的气音,“水……”
皇上忙扭头喊人,“快拿温水来!”宜修急忙先一步端过稳婆手边的水杯,用小勺舀了,轻轻吹凉,绕到皇上身侧。既没碰他,也没抢他的位置,只借着递水的间隙,指尖飞快蹭过苏郁汗湿的鬓角,眼神里的疼惜藏不住,却又在触到皇上的目光时,立刻垂下眼,退回半步。
疼痛再次袭来,苏郁疼得浑身绷紧,脊背猛地弓起,攥着皇上的手瞬间失了章法,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她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却仍强撑着偏过头,目光死死锁着宜修的方向,像是要从她眼里汲取力气。
宜修看得心都要碎了,攥着帕子的手掐得掌心生疼,脚步不受控地往前挪了半寸,又硬生生顿住。她只能用口型无声地说,“我在,撑住”,可泪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用力!娘娘,孩子头快出来了!”稳婆急声喊着,伸手去扶苏郁的腰。苏郁喉间溢出一声凄厉的痛呼,身子却真的跟着攒劲,另一只没被攥着的手胡乱挥舞,竟精准地抓住了宜修垂在身侧的衣角,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不肯松开。
宜修的心猛地一颤,也顾不得避嫌,顺着她的力道微微俯身,“我在这儿,拉着我,别松!”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指尖悄悄覆上苏郁抓着衣角的手,轻轻回握。
“世兰!加把劲!咱们的孩子很快就要出生了!”皇上也抓紧了她的手一直在给她鼓劲儿。
苏郁浑身的力气都凝在两只攥紧的手上。一只攥着皇上的手,骨节泛白却带着几分茫然的依赖。另一只攥着宜修的手,指缝里嵌着她的衣角,像是攥着唯一的清醒。剧痛翻涌时,她眼前发黑,唯独宜修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成了她咬牙坚持下去的动力。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冲破喉咙,苏郁的身子骤然绷紧,又猛地一松。紧接着,婴儿清亮的啼哭像惊雷般炸响在产房里,接生嬷嬷喜极而泣地高喊,“生了!是位阿哥!哭声多响亮!”
皇上紧绷的肩膀瞬间松了,脸上迸出喜色,他立刻松开了苏郁的手,冲到了接生嬷嬷身边去看孩子。
宜修也趁机冲到了床旁,紧紧攥着她的手。苏郁眼神涣散地望着宜修,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只将她的手攥得更紧。宜修用帕子擦去她额角的冷汗,声音轻得像怕惊着她,“好了,都好了,熬过来了。”
“皇后!你快来看看孩子!你看他多可爱!”皇上笑着呼唤着宜修。
苏郁急忙放开了宜修的手,也转过了头不去看她。宜修呆呆看着自己的掌心,手上空空的,她的心也突然空了。
宜修指尖僵了僵,那点骤然空落的触感顺着掌心爬进心里,闷得她发慌。她望着苏郁转过去的侧脸,耳尖还沾着未干的汗,明明刚熬过生死劫,肩膀却绷得紧紧的,像在刻意避开什么。
“来了。”宜修缓了缓神,笑着应了皇上一声,脚步却慢得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忍不住回头瞟一眼床边。苏郁仍维持着转头的姿势,手轻轻搭在被面上,指节还残留着用力攥过的红痕。
“你看他的眉眼和朕多像!”
宜修顺着皇上的话凑过去,目光落在襁褓上,却没真细看那眉眼,只含糊笑着应,“是像皇上,瞧这精神劲儿,一看就是有福气的。”指尖虚虚悬在婴儿脸颊上方,没敢碰,心思早飘回了床边。苏郁那绷直的后背,像根细刺扎在她眼里。
皇上只顾着逗孩子,没察觉她的失神,还兴致勃勃地捏了捏婴儿的小手,“你看这小拳头攥得多紧,跟朕小时候一个样!”宜修“嗯”了一声,眼角余光瞥见苏郁的手在被面上轻轻蜷缩了一下,指节泛白,像是又想起了方才攥着她的力道。
“皇上,贵妃刚生产完身子虚,怕是经不起吵闹。”宜修轻声开口,目光仍黏在苏郁的背影上,“不如让嬷嬷先把小阿哥抱去偏殿照料,等贵妃醒了再让她细看?”
皇上正逗得兴起,闻言愣了愣,随即点头,“你说得是,仔细吵着世兰。”
嬷嬷抱着襁褓退下后,殿内瞬间安静了许多。皇上走到床边,俯身看着苏郁苍白的睡颜,指尖刚要碰到她的脸颊,却被宜修不着痕迹地用帕子挡了一下,她怕皇上掌心的凉意惊着苏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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