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垂着眼,语气里多了几分自嘲,“感恩戴德……朕倒希望他们能懂。可准噶尔的野心,不是一份和亲就能喂饱的。朕今日让一步,他日他们未必不会得寸进尺。”
“皇上这话……臣妾听不太懂了。难道准噶尔真的敢这般不知好歹?您都许了和亲,给了他们这么大的体面……”苏郁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惶恐。
“世兰,这世人若是都有你这般单纯,那朕就真的不愁了。”皇上目光落在苏郁带着惶恐的脸上,眼神里满是复杂,“他们要的从来不是体面,是朕低头的模样。今日和亲是朕让一步,明日便会觉得朕怕了,转头就敢来要更多。”
“那公主嫁过去,岂不是要受天大的委屈?”
“委屈……自然是要受些的。”他垂着眼,不敢去看苏郁眼底的担忧,像是怕被那目光勾出更多藏不住的无力,“可她是大清的公主,从生下来那天起,就该懂牺牲二字怎么写。”
“可臣妾听人说,英格可汗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准噶尔那边的习俗,是老可汗死后,新一任可汗接手老可汗的所有妻妾。这等屈辱,公主她……”
“朕何尝不知,只是那是准噶尔的习俗,朕也……无能为力。”
“皇上,若是一般的宗室女,臣妾一定不会多说一个字。可这一次不同,他们要的,是嫡亲的公主。嫡亲,代表的就是血脉。他们若是敢这样对待嫡亲公主,就是把大清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世兰,你说过,你是理解朕的!怎么你也……”
苏郁急忙跪下,伸手拉住了皇上的衣摆,“皇上明鉴,臣妾绝不是不理解皇上的苦心,而是心疼皇上的处境。可只有臣妾一人理解皇上,又有什么用呢?一旦皇上让朝瑰公主去和亲,朝臣们会怎么想?”
“他们能怎么想?无非是表面上赞朕顾全大局,背地里骂朕不顾亲情罢了。这些事,朕都想过。”皇上慢慢扶起了苏郁。
“可是这背后的骂声要是被有心人借题发挥,说您连嫡亲公主都能舍弃,将来也未必会护着宗室,护着百姓,到时候人心浮动。臣妾不怕别的,是怕皇上受更大的委屈。”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朕如今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皇上,臣妾不懂什么朝堂谋略,也说不出成套的法子来,可臣妾心里清楚,这次和亲,绝不能让朝瑰公主去。”她攥着皇上袖口的手紧了紧,“这不仅是为了大清的脸面,更是为了您日后在天下人心里的分量。今日您舍了嫡公主,来日旁人便会觉得您什么都能舍,到时候再想稳住人心,就难了啊!”
“朕何尝不想?可准噶尔那边逼得紧,边境粮草又告急,除了朝瑰,朕实在找不出更能让他们满意的人选了。”
“未必没有!”苏郁急忙说道,“准噶尔要的是嫡亲的名头,是想让天下人看大清的让步。可若是……若是从宗室里挑一位品貌,性情都拔尖的姑娘,认皇后娘娘做额娘,对外就说,当年皇后怀这位公主时身子亏得厉害,生下来后公主也体弱,太医说宫里人多气杂,恐难将养。为了让公主平安长大,才悄悄送到信得过的宗室亲眷府里,由他们悉心照料,对外只说是宗室女。”
苏郁语气笃定,“如今准噶尔求亲要嫡公主,正好借这个由头接回宫中,认祖归宗,封作固伦公主。这样一来,既合了嫡亲的名头,又因公主自幼体弱,寄养保命的由头显得合情合理,便是有人想问,也挑不出错处。谁会质疑父母为了孩子性命,悄悄寄养呢?”
皇上眸色亮了亮,先前的愁绪散了大半,“这个说法好!既圆了皇后身子弱的缘由,又给了寄养一个十足正当的理由,旁人轻易不会起疑。”他抬眼看向苏郁,语气里多了几分赞许,“这样一来,准噶尔那边可以交代,朝瑰……也不用再受委屈了。只是……宗室里要挑出合适的姑娘,还要让皇后点头认女,再对外圆好这个谎,时间上怕是赶不及。准噶尔那边还在催着要答复。”
“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臣妾听闻,宗室里的孤女很多,品行样貌出众的大有人在。她们孤苦无依,吃不饱穿不暖的有很多。能替大清嫁到准噶尔,对她们而言是这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不仅能脱离苦日子,还能得封公主,家族也能跟着沾光,定没人会推辞。至于皇后……”苏郁顿了顿,“皇后娘娘虽是委屈了些,可是为了朝瑰公主能避开这趟苦差,为了大清不用真的舍了嫡亲血脉,她定然愿意担下这份认女的名头。再说,认下这位姑娘做女儿,往后姑娘嫁去准噶尔,皇后便是她在朝中的依靠,既显得皇后仁厚,也让准噶尔不敢轻易慢待这位嫡公主,于皇后,于大清,都是体面事。”
皇上笑着点了点头,眉头都舒展开了,“你说得在理。皇后素来识大体,只要跟她讲清利害,她不会不答应。”他抬眼看向苏郁,语气里满是松快,“至于挑人,明日就让内务府去宗室里筛,务必选个品行端庄,模样周正的,再让嬷嬷们教几日宫里的规矩,赶在准噶尔催问前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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