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死一样的安静。
突然，隔壁病房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吼叫，夹杂着重物摔落的声音和女人的哭喊声，猛地撕开了这死寂。
蓉蓉听见声音猛地回神，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扑到我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棠……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她……”
“蓉蓉，你别这样。”我眼泪刚收住，又被她哭得心口一阵阵发紧。
我怎么忍心看到外婆如此？
我伸手去抓她的手，却发现她手冰凉得像林玲的额头一样。
李祖德也进来了，眼圈红得吓人，声音嘶哑：“也有我的错……当时太乱了，我想拉她，但根本没拉住她……”
我用力吸了口气，泪水模糊了眼睛，声音发颤：“到底发生了什么？玲儿她……怎么会……”
蓉蓉哭得发不出声，双肩一抽一抽，整个人都快站不稳。
我咬着牙，忍住自己的悲伤，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蓉蓉，你先坐下，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用力点了点头，却还是哭了好一阵子，才哽咽着开口：“今晚……医院突然来了个疯癫的人……家属喊着‘要找医生、要找医生’……精神科还在时，门卫知道要送到我们这边，可现在风声紧……也没人想到该怎么处理……”
“当时我在门诊看病人，玲儿在我旁边听诊录病历……我们听见外面闹起来，就赶紧跑下楼。”
李祖德低着头，声音粗哑：“当时几个医生还有我们几个男护士在楼梯口拥着那病人往三楼走……那病人力气特别大……蓉蓉姐她们就来了... ”
蓉蓉哭得身子又开始发抖：“他忽然就朝我扑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玲儿冲过来拉了我一把，喊了句‘蓉蓉姐，小心！’”
我眼前一阵发黑，已经看到这故事就在我眼前。
“她把我拉开了，但她自己没站稳……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蓉蓉说着，眼泪又涌出来，“下面有个掉了的氧气瓶，她的头就撞在那个金属角上……”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死死攥紧她的手。
“流了好多血。玲儿……估计当场就……”李祖德闭了闭眼，语调非常痛苦，“可蓉蓉还不愿意放弃，让外科赶紧来抢救……”
“都是因为我！”蓉蓉哭着，几乎是呜咽出来，“她不能死……玲儿才十九岁啊……”
她说完就崩溃了，整个人扑到林玲的尸体上，撕心裂肺地哭，眼泪打湿了林玲的护士服。
我看着她，也终于撑不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胸口疼得好像被什么生生撕裂。
张熙臣拍着蓉蓉的背，红着眼，不停地低声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廖岩走过来，轻轻搂住我肩膀，他也没说话，只是呼吸也有点发紧。
我们几个都哭了，不约而同地伸手去摸林玲冰凉的脸。
她就那么安静地躺着，再也不会笑着喊我“小棠姐”了。
我脑海里止不住地闪回：林玲站在楼梯口朝我笑，软糯地喊“小棠姐”；病房里帮我拿病历时笑眯眯的样子；还有今天傍晚，我们道别时她说的“明天见”……
可这个“明天”她再也来不了了。
我忽然想起：那年那个病人情绪失控冲向她，是我第一个冲上来挡在她前面。
是不是因为那一次，她才会想，下一次也要保护我们？
我不敢想，再想下去，只会让悲伤更汹涌。
夜很长，我们几个人就那样守着她，不肯走，也不舍得走。
张熙臣坐在床边，不停地劝蓉蓉：“不是你的错，玲儿她……她不是怪你的……”
蓉蓉哭得声音都哑了，手指还攥着林玲的手：“是我的错啊……如果我反应快一点……就不会让她去挡……”
廖岩看着我，眼神也很红：“小棠，你也别太难受……”
可我哪忍得住？
明明下午还和她笑着开玩笑，说她以后会是我们最大的一颗桃，可一转眼，她就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身体。
天快亮的时候，我感觉嗓子又干又疼，像要冒烟。
走廊那头的灯也亮了，来上早班的护士脚步声渐渐传来。
曹兰英和苏文丽赶过来了。
她们刚一推开门，看见我们，还有林玲的尸体，整个人愣了两秒，眼圈立刻红了。
苏文丽更失态，直接捂着嘴，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声音都变了调：“玲儿……不可能啊……”
我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她平常总是沉着冷静的，可现在眼泪湿了脸颊。
“苏姐……”我想伸手去扶她，但曹兰英先一步抱住了她，轻声安慰：“稳住……先稳住……”
曹兰英眼眶也红了，但她尽力让声音镇定：“小棠，蓉蓉，祖德，你们……你们没事吧？”
我点了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看见蓉蓉的脸苍白得吓人，几乎说不出话。
“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曹兰英声音哽咽，但还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今天大家不用上班了，我让科室其他人顶上。”
没过多久，玉琴和舒云霆也来了。
玉琴一进来，还不知情地开玩笑：“一早起来你们都不在，让我担心死了……”
话没说完，她看见床上的林玲，笑容一下子凝固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玲儿……”她喃喃地叫，声音轻得像是风吹过。
下一秒，她双腿一软，几乎要倒下去，幸好舒云霆赶紧扶住了她。
“你别看了，别看了，先出去……”舒云霆声音也发抖。
曹兰英立刻反应过来，脸色一变：“玉琴，你是孕妇，快先回去！”
可玉琴的目光却死死盯着蓉蓉，眼睛瞪大：“蓉蓉……你怎么了？血！你流了好多血！”
她的声音带着惊恐，指尖也在抖。
我吓了一跳，立马朝蓉蓉看去——
蓉蓉的双腿间，竟然有一片鲜红，沿着白大褂一路滴到地上。
鲜血一滴滴落下，染红了她脚边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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