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鹂馆那间华美的囚室,入夜后便成了一座冰封的孤坟。暖炉的炭火早已熄灭,寒气如同无孔不入的毒蛇,从门窗缝隙、从金砖地底钻入,丝丝缕缕缠绕上骨髓。小蝶蜷缩在冰冷的锦被里,单薄的僧衣裹着瑟瑟发抖的身体。臀腿的鞭伤在严寒下如同无数钢针攒刺,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更深的寒意却来自心底——赵夫人那淬毒的眼神、赵世铭攥着金簪时那惊恐扭曲的脸、柳含烟纸条上冰冷的“静待其时”……如同沉重的磨盘,轮番碾压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窗外,寒风呜咽着掠过枯竹林,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尖啸。更夫的梆子声遥远而飘渺,报过了二更。死寂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整座听鹂馆,也包裹着小蝶冻僵的灵魂。她死死攥着被角,指节泛白,试图从这无边的黑暗与寒冷中汲取一丝微弱的暖意。髻上那支冰冷的点翠金簪,幽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如同毒蛇的眼。
突然!粗暴、沉重、毫无章法的拍门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听鹂馆单薄的木门上!瞬间撕裂了死寂的夜幕!那声音疯狂、急躁、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蛮横与失控的力量!门板在猛力的撞击下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小蝶如同惊弓之鸟,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爪,瞬间攫紧了她的心脏!血涌上头,眼前一阵发黑!是谁?!张氏?护卫?还是……赵世铭?!
“开门!给老子开门!!”一个嘶哑扭曲、带着浓重酒气与狂暴怒意的吼声穿透门板,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是赵世铭!真的是他!声音里充满了被恐惧逼疯的歇斯底里!
“砰!砰砰砰!”拍门声更加疯狂!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嘎”声,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硬生生撞开!
巨大的恐惧瞬间将小蝶淹没!她浑身血液都似瞬间冻结!想逃,双腿却如同灌了铅,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想呼救,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惊恐地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那扇在狂暴撞击下剧烈颤抖的房门!柳含烟的指令、残音班的破瓦寒窑、雪地里学徒的哀鸣……所有画面轰然碎裂,只剩下门外那疯狂的拍打和野兽般的嘶吼!
“我知道你在里面!小贱人!给老子开门!!”赵世铭的吼声带着泣血的癫狂,“说!谁指使你的?!那支簪子!那支簪子哪来的?!是不是她?!是不是柳含烟那个贱人没死?!说——!!”
“柳含烟”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小蝶的灵魂上!巨大的恐惧之下,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玉石俱焚的冰冷决绝,竟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在她眼底轰然爆发!不能开门!开门就是死路一条!柳含烟说过……戏词!戏词是武器!
“开门!再不开老子撞开了!”赵世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他显然开始用身体撞门!沉重的撞击声伴随着门板碎裂的“咔嚓”声,如同丧钟敲响!
千钧一发!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小蝶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凭着在戏台上千百次锤炼出的、刻入骨髓的本能反应,猛地从床上滚落!她甚至来不及穿鞋,赤足踩在冰冷刺骨的金砖地面上,剧痛让她一个趔趄!她强撑着,一个昆曲“抢背”接“地蹦”,身体如同狸猫般迅疾无声地翻滚到离门最远的墙角!那里立着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
与此同时!“轰——!”一声巨响!门栓断裂!厚重的房门被一股狂暴的巨力狠狠撞开!门板重重拍在墙上,又反弹回来,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浓烈的酒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冰冷的囚室!赵世铭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如同地狱爬出的修罗!他官袍凌乱,玉带歪斜,头上顶戴不知丢在何处,披头散发,面色酡红,双眼布满血丝,眼神疯狂而涣散,死死盯向屋内!手中,赫然紧攥着那支点翠金簪!翠羽在门外廊下微弱灯光的映照下,流转着妖异诡谲的绿芒!
“贱人!给老子滚出来!”赵世铭嘶吼着,脚步踉跄,如同醉酒的凶兽,直扑床榻方向!
小蝶蜷缩在墙角巨大的青花瓷瓶阴影里,赤足踩在冰冷的金砖上,冻得失去知觉。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僵硬,几乎无法呼吸。她能闻到那浓烈的酒气,能看到赵世铭手中金簪闪烁的妖异绿芒,能感受到他目光扫过空床时爆发的、更加狂暴的怒意!
“躲?!你能躲到哪儿去?!”赵世铭猛地转身,赤红的双眼如同探照灯,疯狂地扫视着昏暗的室内!他的目光掠过屏风,掠过梳妆台,最终……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钉向墙角那个巨大的青花瓷瓶!瓶身投下的浓重阴影边缘,露出一角单薄的靛蓝僧衣!
“找到你了!”赵世铭发出一声狰狞的狂笑,如同夜枭啼血!他攥紧金簪,如同攥着索命的凶器,踉跄着,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直扑墙角!
巨大的死亡阴影瞬间笼罩!小蝶的心脏瞬间停止跳动!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收缩!她甚至能看到赵世铭眼中那噬人的疯狂和点翠金簪尖锐的针尖在黑暗中闪烁的寒芒!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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