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霄市中级人民法院,第一刑事审判庭。空气凝滞如铅,冰冷肃杀。穹顶高悬的国徽,在惨白刺目的无影灯照射下,反射着金属的冷硬光泽,无声地俯瞰着下方这方决定命运与生死的斗兽场。旁听席黑压压坐满了人,却死寂得如同坟场,唯有压抑的呼吸声和纸张翻动的细微窸窣,如同无数条冰冷的蛇在暗中游走。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阴沉如铁,厚重的云层低低压着金霄区冰冷的钢铁丛林,酝酿着一场迟来的审判之雨。
被告席上,赵霆早已不复昔日“乾天”霸主的半分威仪。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皱巴巴地裹在他身上,像套在一个被抽空了骨头的稻草人身上。头发凌乱灰白,眼窝深陷,颧骨高耸,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浑浊、涣散和一种濒临崩溃的巨大恐惧。他双手死死抠着面前的木质围栏,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颤抖,仿佛那是他仅存的救命稻草。当公诉人用冰冷平板的语调,念出那份由小白从“坎水之渊”深处掘出、染着他姑母林玉芬冤魂血泪的原始骗保文件,以及后续一系列勾结王某、侵吞林氏、伪造文书、操纵P2P骗局的铁证时,赵霆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反复砸中,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喉结艰难地滚动,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综上证据,足以证实被告人赵霆,犯合同诈骗罪、行贿罪、职务侵占罪、金融诈骗罪…………情节特别严重,社会影响极其恶劣…………” 公诉人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每一个字都敲打在赵霆摇摇欲坠的神经上,也敲打在旁听席前排那个静默如石的身影上。
林泽。他穿着简单的深色衬衫,坐在原告家属席。背脊依旧挺直,却不再有复仇之火的支撑,反而像一柄被时光磨去了所有锋芒、敛入鞘中的古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近乎漠然。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穿过法庭肃杀的空间,落在被告席上那个剧烈颤抖、如同风中残烛的仇寇身上。那目光里,没有预想中大仇得报的快意,没有滔天的恨意,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的……沉重的审视,如同看着一段行将腐朽的枯木,一段即将被彻底扫入历史垃圾堆的……污秽残渣。
“被告人赵霆,你对上述指控及证据,是否有异议?是否认罪?” 审判长威严的声音如同洪钟,在死寂的法庭内回荡。
赵霆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将他从头浇到脚!他猛地抬起头,浑浊涣散的目光扫过审判长冰冷的脸,扫过公诉人手中那叠足以将他打入地狱的铁证,最终……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死死地、带着一种绝望的、近乎癫狂的乞求,钉在了旁听席前排——林泽的脸上!
“林……林世侄!!” 赵霆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哑破裂,带着哭腔和一种彻底崩溃的哀嚎!他竟不顾法庭威严,双手猛地松开围栏,身体向前扑出,几乎要翻过那道象征身份与罪孽的木质隔栏!法警立刻上前,强行按住了他剧烈挣扎的身体。
“林世侄!你听我说!!” 赵霆被法警死死按住肩膀,却依旧拼命挣扎着,伸长脖子,涕泪横流地朝着林泽的方向嘶喊,精心维持了一辈子的体面与城府在死亡的恐惧面前碎成了齑粉!“是我爹!都是那个老畜牲!是他!是他造的孽!是他推的你姑母!是他骗的保!跟我没关系!没关系啊!!” 他声音凄厉,如同夜枭啼血,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恐惧和推卸责任的疯狂!“我接手赵家的时候……那摊子早就烂透了!我不那样做……不那样做……赵家就完了!王家……王某那条老狗!他逼我!他用批文卡我!用我爹的把柄勒索我!我不跟他勾结……我……我就得死!就得身败名裂啊!!”
他语无伦次,口水混合着眼泪鼻涕,糊满了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脸。西装领口在挣扎中被扯开,露出里面同样被汗水浸透的昂贵衬衫,狼狈不堪。他死死盯着林泽,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卑微到尘埃里的、摇尾乞怜般的哀告:“世侄!看在你姑母的份上!看在……看在我们两家……也曾沾亲带故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求求你!跟法官说!我……我赔偿!我倾家荡产赔偿你林家!我把赵氏……赵氏都给你!只求你……只求你给我一条活路!!我不想死!我不想坐牢坐到死啊!!坤卦有云……厚德载物!你……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他竟搬出了坤卦,试图用这承载万物的“厚德”之名,为自己乞求一线生机!那副摇尾乞怜、将一切罪责推给死去的父亲和王某的丑态,将他骨子里最卑劣、最懦弱的灵魂暴露无遗。
法庭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赵霆这突如其来的、彻底崩溃的丑态惊呆了。旁听席上响起压抑不住的、鄙夷的窃窃私语。王某的律师脸色铁青,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底下。法警加大了钳制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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