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依旧端坐着,平静地看着被告席上那场歇斯底里的闹剧。赵霆的哭嚎、推诿、哀求……如同肮脏的污水,泼洒在肃穆的法庭之上。然而,林泽的心中,却如同老道静室里那盏熄灭的油灯,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坤卦?厚德?饶恕?当赵霆为了掩盖父辈的血腥发家史,为了巩固他那沾满铜臭与罪恶的“乾天”霸业,毫不犹豫地将毒手伸向林家,将他的父母逼上绝路时……他可曾想过“厚德”?可曾想过“饶恕”?那柄悬在林家头顶的、名为“贪欲”的利刃,又何曾有过一丝一毫的迟疑?
就在这时,证人席侧后方,一道纤细的身影,被法警引导着,缓缓站起。
是小雅。
她换上了一身素净得近乎苍白的衣裙,脸上脂粉未施,露出原本清丽却难掩憔悴疲惫的底色。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却显得异常脆弱的额头。她微微垂着眼,没有看被告席上涕泪横流的赵霆,也没有看旁听席上神色各异的众人,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折后、勉强支撑的细竹。
然而,当她的目光,穿过法庭肃杀的空间,与旁听席前排林泽那双深潭般平静无波的眼睛相遇时。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凝固了。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有目光的交汇。
林泽的目光,平静,深邃,如同暴风雨后沉寂的海面,没有了昔日的冰冷愤怒,也没有了被背叛的剧痛,只剩下一种洞穿一切、包容一切后的……沉重的疲惫与苍凉。那目光,仿佛在说:我看到了你的“坎水”深渊,看到了你的身不由己,看到了那千万债务和王某的魔爪是如何将你撕碎……也看到了,你最终在法庭上,选择了站出来的勇气。
小雅的身体,在那目光的注视下,几不可察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瞬间抿紧,仿佛在极力压制着某种汹涌澎湃的情绪!那双曾经空洞绝望的眼睛里,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巨浪——有被理解的巨大酸楚,有排山倒海的愧疚,有对林泽此刻平静的难以置信,更有一种……被那包容目光彻底击碎心防后的、濒临崩溃的脆弱!她的眼眶瞬间红了,一层浓重的水汽迅速弥漫开来,视线变得模糊。她猛地低下头,纤细的手指死死攥住了证人席冰冷的木质边缘,指节因用力而透出青白,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不让那决堤的泪水当着整个法庭的面……汹涌而下。
坤地无言,厚德载物。这无声的目光交汇,比任何宽恕的言语都更沉重,也比任何复仇的刀锋都更……锋利。它承载了所有无法言说的过往,所有血与泪的代价,也悄然指向了那条……需要以巨大勇气去踏上的……救赎之路。审判长的法槌高高举起,金色的槌头在无影灯下反射着冰冷而庄严的光芒,如同悬在所有人命运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即将落下最终的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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