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失衡导致了意外。
那只被托着的断手,其一根修剪得与他本人一般完美圆润的指甲——那象征着秩序与整洁的杰作——在向下按压时,角度稍稍倾斜,力道稍重了些许。
只听得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吉良吉影耳中却如同裂帛般的刺啦声,那层隔绝着食物与外界、维持着商品完美品相的保鲜膜,被戳破了一个小洞。
紧接着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被包裹在内部的、粘稠而深色的酱汁,因为外部压力的变化和破口的存在,立刻寻到了宣泄的途径。
一小股混合着蛋黄酱、伍斯特酱及其他秘制调味料的酱汁,从破口中汩汩渗出,不偏不倚地,沾染在了那只苍白、毫无血色的手指上,暗色的酱渍突兀地停留在冰冷的皮肤上,形成了一种刺眼的、不洁的污迹。
吉良吉影的动作瞬间停滞了。
他眨了两下眼睛,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聚焦在那片污渍上,脸上的温柔和专注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近乎非人的平静。
没有惊呼,没有皱眉,甚至连一丝常见的、因计划被打乱而产生的懊恼都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只断手手指上沾染到的污迹。
“遭了。”他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句话里听不出责备。
他轻轻抬起托着“女友”的手,将那只沾染了酱汁的手举到眼前,仔细地端详起来。他的目光扫过那圆润的指甲,苍白的指节,最后牢牢锁定在那块暗色的、粘稠的酱渍上。酱汁正慢慢沿着皮肤的纹理微微晕开,散发出混合着酸甜与油脂的复杂气味,与他身上古龙水的淡雅清香完全不符。
“你这个坏孩子……”他低声说道,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极其古怪的、近乎宠溺的无奈。这不是愤怒,而更像是对一个调皮伴侣恶作剧后的、带着纵容的轻微抱怨,不过配合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这声低语只能让人感到彻骨的寒意。
然后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目光久久地凝视着那沾着酱汁的手指,仿佛透过那污渍能看到更深层的东西。
看吧,这污渍。多么鲜活,多么……真实,它玷污了这完美的苍白,打破了这永恒的静止。
就像生命本身,总是充满了意外的、不受控制的混乱与污浊一样。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这由“她”亲“手”造成的不洁……为何……为何会让我感到一种奇异的……悸动呢。
酱汁本是用来佐餐,是赋予食物风味的点缀。现在却沾染在了“她”的身上……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品尝”呢?
这将是一种超越了常规进食方式,更为直接,更为亲密的接触……可以通过“她”来间接感受这味道……这感觉……
吉良吉影的呼吸变得略微急促了一丝。
那冰封般的平静面容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扭曲。
一种混杂着厌恶、贪婪、以及某种难以启齿的兴奋感的情绪,在他内心深处翻腾。
秩序被打破了,但打破秩序的是他“最爱”的“她”,这让他无法产生纯粹的负面情绪,反而陷入了一种矛盾的、病态的沉思。
终于,他似乎做出了决定。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身体更彻底地隐藏在货架的阴影里,确保没有任何角度可能被窥视,然后托着那只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沾着酱汁的那根手指,凑近了自己的嘴唇。
那双冰蓝色眼睛里的神采在这一刻发生了变化。
冰蓝色仿佛融化了,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痴迷的雾霭,专注依旧,但先前的平静被一种近乎虔诚的、却又无比亵渎的狂热所取代。他的嘴角微微绷紧,不是厌恶,而是一种极力克制却又即将失控的期待。
他张开口,伸出舌头——那舌头颜色健康,动作灵巧——轻轻地、轻轻地触碰到了粘在那冰冷手指上的酱渍。
一瞬间,味蕾上传来了酱汁复杂的风味。
酸甜、咸鲜,带着油脂的滑腻感和香料的颗粒感。但与此同时,一股更为原始的、潜意识里的信息也席卷而来——那属于非生命的、冰冷的触感,那属于“死亡”本身的、难以言喻的基底味道。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官体验,如同电流般窜过他的神经末梢。
吉良吉影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又诡异的表情。
那是一种混合了极致满足、深深迷恋、以及某种自我堕落的颤栗的神情……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承受某种巨大的刺激,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形成一个扭曲的、近乎狂喜的弧度。这表情绝非正常人品尝美味时应有的愉悦,而更像是一个瘾君子在吸食毒品时那种沉浸于幻觉与官能刺激的、病态的迷醉。
这味道……可以通过“她” 传递而来的味道……竟然如此特别么……
他的思维在翻腾。
不仅仅是食物的味道……还有“她”的存在感,那冰冷的、永恒的、只属于我的质感……混合在一起……这简直是……无上的……
他耐心地、细致地用舌尖将手指上的酱汁一点点清理干净,动作轻柔得如同爱抚。
直到那根手指恢复成原本的苍白,再也看不到一丝酱汁的痕迹,才缓缓睁开眼,可眼中那迷醉的雾霭尚未完全散去。
吉良吉影看了看那根被清洁干净的手指,又看了看那个被戳破保鲜膜、酱汁溢出、品相已毁的三明治,理智似乎稍微回笼了一些。
不过。
他冷静地思考着。
这三明治已经破了一个洞,保鲜膜失去了作用,暴露在空气中,很快就会变得不新鲜,口感也会大打折扣。
这样的瑕疵品,不配成为我们午餐的一部分。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了展示架上,位于这个破损三明治下方的另一个完好无损的炸猪排三明治上。
“我们还是买下面那个吧?”他对着“女友”轻声说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与耐心。
吉良吉影小心翼翼地将断手重新放回西装内侧口袋,那个专属的、最贴近心脏的位置,然后伸出手,用面包夹夹起了那个完好的、包裹着完美保鲜膜的三明治,轻轻放入了自己的托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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