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危机,如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黄河工地的咽喉。
沉箱之内,那种被命名为“黄河铁钳虫”的怪虫,成了所有下井工匠的梦魇。挖掘工作彻底停摆,没人敢再把自己的血肉之躯,探入那片潜藏着未知凶险的泥沙之下。
而沉箱之外,水位的异常上涨,更是给所有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浓重的不祥阴影。
那句由李善长在京师暗中散播的谣言——“铁箱锁龙,必遭天谴”,此刻在工地上,找到了最完美的注脚。
“河神爷发怒了!真的发怒了!”
“先是派出了水下妖虫咬人,现在又要涨大水淹死我们!”
“快停工吧!再不止住,我们都得给这个‘镇河神工’陪葬!”
恐慌,比瘟疫蔓延得更快。在几个有心人的煽动下,数百名民夫聚集起来,情绪激动地冲向工地指挥部,要求立刻停止这个“触怒神明”的工程。他们与负责守卫的士兵推搡起来,场面一度失控,小规模的冲突眼看就要演变成一场大规模的哗变。
帅帐之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张伟站在那副巨大的“黄河立体水文图”前,面沉如水,对帐外的喧哗充耳不闻。
“先生!再不想办法,就要出大事了!”鲁平急得在帐内来回踱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张伟缓缓转过身,他的眼神冷静得可怕,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慌什么。”
他吐出三个字,帐内的焦躁空气,竟奇迹般地为之一滞。
他看向负责化学部的刘思道:“思道,那只虫子,交给你了。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它的一切,包括它祖宗十八代怕什么。”
刘思道扶了扶眼镜,镜片下的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那不是什么骇人的怪虫,而是一件稀世珍宝。
“先生放心,不出半日,我便让它把自己的底裤都交代出来!”
张伟点点头,目光又转向鲁平:“老鲁,点上最精锐的测绘队,备最好的快马。你我,亲自去上游走一趟。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在跟我作对。”
命令下达,两路人马,迅速行动。
刘思道的临时实验室里,很快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他和几个学生,戴着简易的口罩,将那只“黄河铁钳虫”五花大绑地固定在解剖台上。
手术刀划过坚硬的甲壳,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这玩意儿,壳比铁硬,钳比钢利,还真不是善茬。”一个学生一边记录,一边咋舌。
刘思道却没理会,他小心翼翼地分离出怪虫的组织,分别放入不同的试剂中。酸、碱、盐、酒精……
当他将一块组织,扔进一个盛放着硫磺和石灰混合粉末的烧杯中时,异变陡生!
那块组织,竟如同被烙铁烫了一般,瞬间萎缩、焦黑,并冒出一股青烟。
“找到了!”刘思达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喊道,“这东西,看着凶猛,实则是个外强中干的货!它怕这个!”
不到一个时辰,大量的“强效驱虫散”被调配出来。当那黄白色的粉末,被撒入沉箱底部的泥沙之中时,之前还潜伏不出的怪虫,像是见了鬼一般,疯狂地从泥沙中钻出,四散奔逃。
工匠们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神了!格物学真的神了!”
沉箱内部的危机,以一种近乎于“降维打击”的方式,被轻松化解。工匠们的情绪,瞬间稳定下来。
而另一边,张伟和鲁平,正带着一队人马,骑着快马,沿着河岸,逆流狂奔。
越往上游,景象越是触目惊心。
河水已经漫上了滩涂,许多低洼处的树木,只剩下半截树冠露在水面。
奔行了足有百里,鲁平突然勒住马,指向远方。
“先生,你看那!”
只见远处的两座山之间,本该是开阔的河道,此刻,竟被一道巨大的土石堆,拦腰截断!
那是一座,因为山体滑坡而形成的堰塞湖!
黄河之水被死死堵住,在后方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水库。水位不断升高,湖面已经没过了半山腰,如同一把悬在整个工程头顶的,随时可能斩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一旦溃决,那积攒了亿万钧之力的洪峰,将以雷霆万钧之势,摧毁下游的一切!
“快!过去看看!”张伟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当他们艰难地爬上那座滑坡形成的山体时,一股浓烈的焦糊味,钻入鼻孔。
张伟蹲下身,捻起一把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
“是桐油和硫磺。”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
鲁平在一旁,也发现了一处被掩埋的挖掘痕迹,那整齐的切面,绝非自然形成!
“他娘的!”鲁平一脚踹在一块巨石上,怒吼道,“这不是天灾!这是人祸!”
真相,昭然若揭。
这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的河神发怒,而是李善长一派,为了彻底摧毁黄河工程,而精心策划的一场,丧心病狂的巨大阴谋!他们不惜以黄河下游数万百姓的性命为代价,也要将张伟,将格物坊,彻底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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