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之上,冰与火的交响,成了这个冬天最壮丽的奇景。
“嗤——!”
又一道炽热的蒸汽柱,如白龙出水,精准地射向一块磨盘大小的浮冰。那坚逾钢铁的冰块,在高温高压的冲击下,连悲鸣都来不及发出,便从中心开始融化、碎裂,最终化作一堆无害的冰碴,被奔腾的河水裹挟而去。
沉箱之上,负责操控“高压蒸汽喷枪”的工匠,得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汽,冲着对岸同样在操作的同伴,比了一个大拇指。
“他娘的,过瘾!”
“以前一到冬天,咱们北方人就得缩着脖子看这老天爷的脸色,现在倒好,是他看咱们的脸色!”
岸边,闻讯赶来的北方军民,看着这闻所未闻的一幕,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在他们的认知里,凌汛是天威,是人力不可抗拒的灾难。可现在,那足以摧毁堤坝、撞沉船只的巨冰,竟被张侍郎发明的“喷火筒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技艺了。
这是仙法!是神通!
“张侍郎……真乃神人也!”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里长,看着那在寒风中傲然屹立的两座沉箱,和那上面不断喷吐着“龙息”的神器,激动得老泪纵横,当场便要跪下磕头。
张伟“以火克冰”的手段,彻底扭转了北方人心中,对于“天”的敬畏。他们第一次模糊地意识到,原来人的智慧,真的可以做到“逆天改时”!
凌汛危机,就这么被举重若轻地化解了。
两座巨型堤坝,如同定海神针,牢牢锁死了黄河最桀骜不驯的河道。被束缚的河水,化作了最勤恳的劳工,日夜不息地冲刷着河底的泥沙。
指挥部的帐篷里,赵启拿着一份最新的水文报告,兴奋得满脸通红。
“先生!您看!”他指着图表上一条陡峭下降的曲线,“仅仅半个月!‘以水攻沙’的效果已经完全显现!河道中心最深处,已经达到了三丈!而且还在持续加深!咱们的漕运大船,很快就能满载通航了!”
帐内众人,无不面露喜色。
然而,张伟的目光,却早已越过了航道本身。
他缓缓展开了工程的最后一张,也是最宏伟的一张图纸。
图纸铺开的瞬间,整个帐篷,都安静了下来。
石开山、鲁平、赵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图纸上的东西,死死吸住。
那上面画的,根本不是他们熟悉的石拱桥,也不是任何一种他们见过的桥梁。
那是一座,由无数个或大或小的三角形,以一种玄奥而又充满力量感的方式,拼接、组合而成的钢铁造物!它看起来空灵、通透,却又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稳定与坚固,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钢铁巨龙,即将横卧于黄河之上。
“这……这是何物?”石开山看得眼都直了,他身为营造宗师,一生所学的知识,在这张图纸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钢筋桁架结构桥。”张伟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桁架?”石开山眉头紧锁,他指着图纸上那些看起来“空空荡荡”的结构,满脸不解,“先生,恕老朽眼拙。此物,通体都是铁架子,到处都是窟窿,如何能承受万钧之力?这……这怕是不结实吧?”
他的质疑,代表了所有老匠人的心声。在他们的观念里,厚重、坚实,才是稳固的代名词。这种“空心”的玩意儿,看着就让人心里发虚。
张伟笑了笑,没有争辩。
他看向一旁负责结构力学的学生林山:“林山,把模型拿上来。”
很快,两个用小木条精心搭建的模型,被摆在了众人面前。一个,是传统的石拱桥模型,敦实厚重。另一个,则是那座“桁架桥”的等比例缩小模型,看起来纤细单薄。
“石宗师,眼见为实。”张伟做了个请的手势。
测试开始了。
工匠们先往石拱桥模型上,小心翼翼地堆放砝码。一斤,五斤,十斤……当砝码加到三十斤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敦实的石拱模型,从中间断裂,轰然垮塌。
所有老匠人,都惋惜地摇了摇头,这在他们预料之中。
接着,轮到了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桁架模型。
一斤,五斤,十斤……三十斤!
模型,纹丝不动。
五十斤!
模型,依旧稳如泰山。
八十斤!一百斤!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小的、单薄的木头架子,承受住了远超石拱桥三倍的重量,却连一丝弯曲的迹象都没有!
直到最后,已经没有地方再放砝码了,那桁架模型,依然傲然挺立。
“这……这怎么可能?!”一个老匠人忍不住失声惊呼,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
石开山更是几步上前,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模型,他那双阅尽天下营造法的手,此刻竟有些微微颤抖。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张伟走到模型旁,用手指,轻轻点着那些由木条构成的三角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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