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的这番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他没有一味地强调困难,而是提出了一个完整的、系统的、分阶段的解决方案。
朱元璋眼中的厉色,渐渐缓和下来。他看着下面这个年轻人,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赞许。他最欣赏的,就是这种临危不乱,有条不紊的臣子。
“好一个‘猎潜舰队’。”朱元璋点了点头,“这个法子不错。朕准了。你需要什么,直接开单子给兵部和户部。谁敢再给你使绊子,你提着他的脑袋来见朕!”
“臣,遵旨!”
“但是,”朱元璋的声音再度变得冰冷,“朕的耐心,是有限的。九个月。九个月后,朕要看到你的‘海龙王’,带着朕的龙旗,出现在琉球。做不到,你我君臣,就只能在菜市口见了。”
“臣,领旨!”张伟的心,猛地一紧,后背渗出了冷汗。
从皇宫出来,张伟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无形的风暴中穿行而过。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依旧明媚,但他却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九个月。
这是皇帝给他的最后期限,也是悬在他和整个龙江总船厂头顶的一把铡刀。
回到船厂,张伟立刻召集了鲁平、林默等所有核心人员,传达了皇帝的旨意,并宣布了自己那疯狂的加速计划。
整个工坊,陷入了一片死寂。
“山长,三班倒?人可以换,炉子可顶不住啊!”一个老师傅愁眉苦脸地说道,“这百炼钢的炉子,每烧十天,就得停炉休整两天,不然炉壁非得烧穿了不可。”
“是啊,大人。”一个负责木料的工头也叫苦不迭,“这柚木,都得用桐油浸泡,自然风干,才能保证不开裂,不变形。这工序,快不了啊!”
“还有人!”林默沙哑地开口,“我们招来的水手,都是些野路子出身。让他们在江里开开船还行,真要让他们上舰,配合作战,没有三五个月的操练,那就是一盘散沙,上了战场就是去送死!”
质疑声,抱怨声,此起彼伏。
这不是他们怠工,而是几百年来传下来的经验告诉他们,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鲁平一声暴喝,震得整个工坊都嗡嗡作响。他通红着眼睛,像一头发怒的公牛,“皇帝老子要砍山长的脑袋,那就是要砍我们所有人的脑袋!炉子顶不住,就给老子再砌十座!木头干得慢,就他娘的给老装个蒸汽烘干房!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你们这一个个的,还没干就说不行,要你们何用?!”
鲁平的话,虽然粗鲁,却像一盆烈酒,浇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张伟看着他,心中生出一股暖意。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他需要的就是鲁平这样一根筋的“疯子”。
“老鲁说得对。”张伟开口,声音不大,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困难,是用来解决的,不是用来抱怨的。从今天起,我宣布成立‘技术攻关小组’,我亲自担任组长,鲁师傅任副组长。所有工序上的难题,都报上来,我们一个一个解决。”
他转向那些新招募来的,来自五湖四海的匠人。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身怀绝技。你们的方法,可能和官府作坊里的不一样,甚至有些,是你们的独门秘方。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无论你是谁,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提高效率,保证质量,一经采纳,赏银百两!若能有重大突破,我亲自为你请功,让你光宗耀祖!”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那些原本还有些拘谨,藏着掖着的“野匠”们,眼神瞬间就变了。
一个身材瘦小,皮肤黝黑,来自福建沿海的船匠站了出来,怯生生地说道:“大人……小人……小人有一种法子,是用海盐和特定的几种草药来煮木头,可以大大缩短木料处理的时间,还能让木头防腐防蛀的效果,比桐油更好。只是……只是这法子,是我们家祖传的,从未外传过……”
“现在,它不再是你一家的。”张伟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你把它说出来的那一刻起,它就是‘海龙王’的。而你的名字,将会和这个方法一起,被刻在总船厂的功劳簿上。”
老木匠的身体,激动得微微颤抖。
“我……我也有个法子!”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铁匠也站了出来,“我们那边打铁,淬火用的不是清水,是……是马尿!淬出来的钢,又硬又韧!就是味儿大了点……”
“哈哈哈哈!”
工坊里,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之前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
鲁平瞪着那个铁匠,鼻子抽了抽,骂道:“他娘的,只要东西好,别说马尿,就是用你的尿,老子也认了!”
气氛,被彻底点燃了。
各种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方法,被一个个地提了出来。张伟一边听,一边让书记官飞快地记录。他知道,这些来自民间的智慧,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很多都是经过几代人实践检验的宝贵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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