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把《童子功》那页改完,指尖还沾着灰,就听见藏书阁外头一声闷响,像是谁家的灵炉炸了。紧接着,整座青玉峰的灵气脉络“啪”地一抽,跟断电似的,连我腰带上的噬灵蚓皇都打了个嗝,屁眼冒出半截彩虹泡,卡在那儿不上不下的。
“你这肠胃系统也得升级了。”我拍了它一下。
它没理我,脑袋朝苦海崖方向偏了偏,像是在听什么。
我也听到了——脚步声,很多双靴子踩在石阶上,不快,但齐得瘆人,像一排木偶被人拎着线往下走。
议事堂要开会了。
而且不是小会。是那种长老们十年不开一次、一开就要掀宗门底裤的大会。
我缩在藏书阁后檐的阴影里,耳朵竖着。这位置好,风从南面来,能把议事堂的对话卷一半到我这儿。再说,我在这儿啃果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见了都以为我又被罚抄心法,啃得眼泪汪汪。
可这次,里头不是抄心法的动静。
是摔东西。
“三十七年!”一个嗓音炸得瓦片直颤,“三十七年!我每日打坐三个时辰,灵台清明,自认无愧于心——结果你告诉我,我练的全是偷来的气?我儿子走火入魔,经脉逆冲,是因为他根基里的灵力早就被抽空了?!”
我认得这声音,三长老。平日最爱拿戒尺敲我脑门,说我不知上进。
现在他声音抖得像漏风的破鼓。
“你儿子练功走岔,是因为灵脉失衡。”另一个声音低沉些,是大长老,“可我们当时……谁也不知道藏书阁底下压着的是什么。”
“我们不知道?”三长老冷笑,“我们只是不想知道!楚昭然那孩子整日傻里傻气,啃果核、摔跟头、见血就哭,我们便认定他是废物,查了他十年,翻他床底、验他口水、连他拉的屎都拿去炼过丹!可谁去查过这栋楼?!”
我咬着果核的手顿了顿。
这话说得……有点扎心。
倒不是委屈,是没想到三长老心里还记着这些。我还以为他们早把我当耗子看了,踩不死就踹两脚。
“够了。”大长老声音压下来,“现在追究谁对谁错,没用。灵脉断了,药田枯了,执法堂的阵法也停了。再这样下去,不出三日,全宗门的护山大阵就得塌。”
“塌了就塌了。”三长老忽然低声道,“也许……塌了才好。”
堂内静了。
我听见有人倒茶,手抖得茶水洒了一桌。
“你刚才催动回溯阵盘,看到了什么?”大长老问。
“我看到了我儿子。”三长老声音哑了,“他那晚练的是《青阳诀》第三重,灵流刚入丹田,藏书阁那边就抽走七成。他体内只剩三成,却还要强行冲关……就像饿汉啃石头,哪能不崩?”
他又顿了顿,“可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那晚我去查他,发现他经脉紊乱,第一反应是——这孩子资质太差,废了。我还亲自把他送出山门,说‘修真之路,非人人可走’。”
我手里的果核“咔”地裂了。
原来那晚,他儿子被赶下山时,三长老就在门口站着。
而我,正躲在药田边的毒草丛里,啃着半块馊馒头,听着那少年一路哭着喊“师父,我还能练”……
“我们查了一个傻弟子十年。”三长老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真正毁了人的,是这栋吃人的楼。”
我摸了摸后颈,那里有道旧疤,是五岁那年拼阵图时蛊虫咬的。现在有点痒,像是有人在远处念我的名字。
议事堂里,大长老站了起来。
他走到阵盘前,手按上去,想重启监察令。
可就在他灵力注入的瞬间,阵盘“嗡”地一震,一道血光“啪”地抽在他额头上。
他踉跄后退,差点栽倒。
“这是……”有人惊呼。
我眯眼一看——他额头上,浮出一道光纹,弯弯曲曲,像条虫。
跟我的红痣,一模一样。
“第九阵师的血契……反噬了。”二长老颤声说,“它认出你了。”
大长老扶着桌角,喘着气,“我……我想起来了。千年前,九阵师封印魔神,我本是副手。第九人自愿裂魂镇守,我……我却怕担责,求他封了我的记忆,说‘若有一日事败,便当我从未存在’。”
他苦笑,“我逃了。用遗忘当盾牌,用职责当借口。查楚昭然,不是为了宗门安危,是为了证明——我们没看走眼,错的不是体制,是那个傻弟子。”
堂内死寂。
连风都停了。
“可他不是傻。”大长老缓缓抬头,“他是守门人。而我们……在逼一个守门人交钥匙。”
他抬手,撕了。
“刺啦”一声,那张写了我十大罪状的监察令,碎成两半。
“从今往后,谁再提查楚昭然,我亲手废他修为。”
我低头,看见自己手心有点湿。
不是汗。
是噬灵蚓皇从屁眼里挤出的一滴黏液,落在我掌心,温的。
“你别装深情啊。”我戳它,“你上次放这玩意儿,是为了粘住我偷藏的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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