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桌前,把那半块龟甲翻了个面。血字“风起于青萍之末”已经不光会闪,还会震,像底下有只虫子想往外钻。噬灵蚓皇盘在桌角,草环耷拉着,肚皮一鼓一鼓,正在消化昨夜吞下去的三段声纹。
它吃的是李三柱的耳语、张某的咆哮,还有空寂鞋底蹭过的焦灰味。现在它肚里结了颗核,一加热就能放录音,跟街头卖艺的留声匣子似的。
我摸出柳蝉衣给的灰绿粉,往龟甲裂缝里一撒。粉遇热变黑,把晶核封得严严实实。这玩意儿叫“凝语粉”,专治嘴硬的。等会儿当众一拍,声音自己会跳出来认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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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我就提着药炉往晨课广场走。
炉里装的是“爆皮草”加“痒心藤”,一点火就冒毒烟,闻多了能让人当场脱三层皮。这药本来是用来治疥疮的,但我今天不治病,我治人。
到了广场,弟子们正排队点卯。我瞅准空寂站的位置,故意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药炉脱手飞出,“哐”地砸在地上。
黑烟“呼”地腾起来,呛得人直咳嗽。几个弟子扭头就跑,场面乱成一锅粥。
我“慌忙”爬起,袖子一甩,蹭到空寂腿上。他皱眉后退,我顺势一踉跄,手在地面一撑——蛊丝已经顺着他的破布鞋底粘了上去。
烟散得差不多时,我举起那根丝,冲大伙儿喊:“你们看!这灰是不是有点眼熟?”
丝线沾了灰,正泛着淡淡的蓝光,和昨夜地缝里的土一个色。
“昨儿子时,东偏院外多了一粒灰。”我慢悠悠地说,“今早,这灰又出现在师叔鞋底。巧不巧?”
没人吭声。
我蹲下,手指抠开他刚才踩过的青砖缝。土是蓝的,湿漉漉的,像是刚被什么东西浇过。
“地底有阵。”我说,“传话的阵。每晚子时启动,靠的就是这种焦灰当引子。谁踩过,谁就能激活。”
空寂脸色变了变,没说话,只把脚往袍角里缩了缩。
我笑:“师叔别藏了,您那鞋底的灰,可是特制的——混了雷灵残渣,三年才攒出这么一撮。要不是每月十五蹲苦海崖收雷,哪来的这好东西?”
他猛地抬头:“你怎知我在收雷?”
“因为您偷我桂花糕时,鞋印留在泥里了。”我拍拍手站起来,“而且,您收的不是雷,是阵眼的引信。”
人群“嗡”地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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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身拍了三下巴掌。
两个外门弟子抬着个木箱上来,打开,里面是那块封了晶核的龟甲。
我咬破手指,滴了滴血上去。
“嗡——”
龟甲震动,一道声音从里面飘出来:
“……照空寂师叔说的,每夜子时撒灰,三日后峰主清查名单就定了。到时候楚昭然就是内奸,我们都能升职……”
是李三柱的声音,一字不差。
人群瞬间安静。
我慢慢转头,看向站在角落的那个执事堂弟子。他袖口沾着点灰,是东偏院墙根那种陈年积尘。
“你。”我指他,“昨儿半夜去过偏院吧?送灰的?”
他摇头,脸色发白。
我往前走一步:“你不知道,人说话的时候,喉咙会震。震完,声气会留在衣服缝里。我这蛊丝,专吃这种味道。”
他后退,脚绊了下。
我继续逼近:“更不知道,你昨天喝的那碗姜汤,是我让厨房加了‘顺心散’的。这药不杀人,就是让人藏不住话。”
他嘴唇抖了抖。
“你现在不说,等会儿也会说。”我轻声,“不如现在说,还能少跪两炷香。”
他突然捂住喉咙,脸涨成猪肝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嗓子里往上顶。
三息后,他“扑通”跪下,眼泪鼻涕一起流:“我说!是空寂师叔让我传话的!他说楚师兄要夺权,必须扳倒!每夜送一撮灰,事成后给我进内门的名额……”
全场哗然。
我回头看向空寂:“师叔,您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他站在原地,脸上的皱纹一动不动,像张被风吹旧的纸。
“我没有。”他终于开口,“我只是个扫地的。”
“可您扫的地,会发光。”我蹲下,从砖缝里抠出一小撮灰,摊在掌心,“而且,您扫的不是地,是人心。一句话,从东偏院传到茶寮,再传到弟子耳朵里,靠的不是嘴,是这阵。您用雷灵当引,焦灰当线,把谣言织成网,罩在整个青玉峰上。”
我站直身子:“您以为没人听得见?可我有蛊。它能听地底的动静,能尝话里的味道,还能——记住谁撒过谎。”
空寂终于动了。他抬起手,像是要辩解。
我没等他说完,抬手一拍龟甲。
又一段声音响起:
“……张某,你儿子的毒是我解的,但你要记住,楚昭然不是好人。他逼峰主签字,梦都是假的!你得站出来,说他胁迫!”
是空寂的声音,低沉,带着蛊惑的尾音。
张某当场瘫软,跪在地上直磕头:“我该死!我该死!我儿子中毒,他救了人,我却……我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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