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拐过半山亭的拐角,就看见那个传令弟子慌里慌张地往议事广场跑。他手里那封加急文书边角都快磨毛了,估计是被掌心的汗浸了好几次。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后山沟底的泥,袖口也蹭了点紫粉。本来想回去换身衣服,可现在这阵仗,要是我不露脸,反倒显得有问题。
得去凑个热闹。
我加快脚步,故意把灰袍扯歪一点,脸上堆出点“大事不好”的表情。走过执法堂两个巡值弟子身边时,我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撞上石栏。他们瞥我一眼,其中一个低声说:“又是他。”
好嘛,我已经成了青玉峰的灾星代号。
议事广场已经挤满了人。各门派代表穿着不同制式的道袍站成几块,像一锅煮乱了的饺子。药王谷那几位穿的是雪白长衫,领头的中年修士手里捧着个木匣,神情悲悯,仿佛死了亲爹。他身后立着两名随从,一个捧册子,一个端托盘,上面盖着红布,也不知道是证据还是贡品。
掌门站在高台前,脸色比昨天炸炉的丹渣还黑。
我混进外门弟子的队列,蹲在角落装老实。旁边几个师弟抖得跟筛糠似的,有个甚至开始小声念保命经。
“听说要抓人祭天?”我压低声音,挨个问,“是不是咱们哪个师兄偷换了药材?”
那人猛地抬头:“真……真的?”
“我昨晚亲眼看见有人往柜子里塞东西。”我叹了口气,“可惜没看清脸。”
话音刚落,人群一阵骚动。执法堂铁面判官走了出来,面具冷得能刮下一层霜。他手里拿着一块染紫粉的布条,正是我在事发地附近留下的那块——看来他们真把它当宝贝供起来了。
“此物发现于青玉峰禁地外围,残留毒素与致幻症状一致。”他声音平板无波,“初步判定,系内部人员私自更换原料所致。”
我缩了缩脖子,肩膀一耸一耸的,活像个吓破胆的小角色。
药王谷使者立刻接话:“三千修士受影响,七大门派出现集体失控!若非我谷及时截断流通链,后果不堪设想!”他顿了顿,掀开托盘上的红布,露出几颗发黑的丹药,“这是从贵宗弟子体内取出的残渣,请诸位见证。”
底下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有人喊:“交人!”
有人吼:“彻查炼丹记录!”
还有个火云宗的老头直接拍桌子:“不给说法,我们集体退盟!”
我悄悄往边上挪了两步,摸出水囊假装喝水。其实是在等柳蝉衣。
她来了,一身素袍,手里拎着药篓,像是刚从园子里拔完草回来。我递过去水囊,指尖在她掌心划了个“三”。
她接过,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我知道她在查那份名单。只要找出一个死人还在“受害”,就能撬开这出戏的裂缝。
正想着,药王谷那位又开口了:“我们已整理出受害者名录,共计三百二十一人,皆有脉案佐证。”他翻开一本厚册子,交给主事长老,“请贵宗对照核查。”
长老翻了几页,眉头越皱越紧。
我瞅准时机,咳嗽两声,身子一歪,膝盖重重磕在地上。这一摔不偏不倚,正好把藏在袖里的药渣样本甩了出去——一小撮带着腥味的粉末,啪地落在长老脚边。
“这……这是……”我喘着气,手指哆嗦指着那堆渣,“昨夜……从疯弟子嘴里抠出来的……我想上报……可没人理我……”
全场静了一瞬。
长老弯腰捡起一点闻了闻,脸色变了。
药王谷使者却冷笑一声:“区区一点残渣,也能证明什么?倒是你,为何深夜出现在丹房附近?守卫已作证,形迹可疑!”
我脑袋一低,肩膀抖得更厉害:“我……我只是去捡柴火……不小心摔了一跤……”
“够了。”执法堂判官忽然开口,“封锁药房,调取所有炼丹日志,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
我心里一紧——这么快动手,怕是要打乱我埋的蛊坑节奏。
眼看两名执法弟子朝药房方向走去,我靠在石柱上,借宽袖遮掩,指尖飞快敲了三下地面。
咚、咚、咚。
噬灵蚓皇懂我的意思。
它在地下调整了震动频率,刚好触到我三天前设的软土层。不出十息,药房外墙根传来轻微塌陷声,碎石滚落,引得守卫一阵骚乱。
“地基松动!”有人喊,“不能强行进入!”
判官皱眉,但也没办法。
这时柳蝉衣回来了。她从队伍后方绕到我身边,不动声色地站定。
“查到了?”我小声问。
她点头,声音轻得像风吹纸:“名单第三页第七人,三年前死于雷劫,尸首都化成灰了。传讯符纹路是药王谷密档独有的‘九曲回肠纹’,外人仿不出来。”
我嘴角抽了一下,没笑出来,反而咳了两声。
“他们急了。”我说。
“不是急。”她盯着台上那群人,“是有人在背后推。”
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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