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鞋底那片符纸角,手指在阵枢上轻轻敲了两下。
这玩意儿沾了泥,还带着股子酸腐味,像是被人从裤兜里掏出来又塞回去好几回。但上面那个半骷髅头的刻痕清清楚楚——万毒窟的老标记,三十年前就停用了,现在拿出来的,不是怀旧就是蠢货。
“你家亲戚走丢了吧?”我低头对袖口说。
噬灵蚓皇从灰袍缝里探出脑袋,草环歪得像个被踩过的草帽,小眼睛盯着那只破鞋,咕了一声。
我知道它想问什么。
“不是给你加餐。”我把鞋往阵枢边上一搁,“是开工。”
话音落,我咬破指尖,在鞋面上画了道血线。血刚淌下去,药池边缘的地砖就开始微微震动。一块青石翘了起来,底下钻出一团肉粉色的东西,像是一堆肥蛆抱团在蠕动。那是母巢,噬灵蚓皇早年分出去的育卵囊,藏在护山大阵底下吃灵气残渣,平时懒得理它,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血线一连上,母巢猛地一缩,接着“噗”地喷出一片灰雾。雾散后,地上全是米粒大小的虫子,浑身绒毛,六条腿,头顶还带个小犄角——我改良过的追踪种,不吃人,专啃机关油、符纸胶和修士脚汗。
它们爬满鞋面,一个个伸长鼻子嗅,有的还拿前爪抠了抠符纸裂缝。三息之后,第一拨虫子冲进林子,后面跟的像条灰烟,转眼就没影了。
“省着点劲。”我顺手摸了把噬灵蚓皇的头,“回头还有硬活。”
它震了一下,像是打了个哆嗦,又像是笑。
我从破洞里掏出一小块彩虹晶核,昨晚上它拉的,我一直留着当应急能源。捏碎一吹,粉末随风飘出去,像撒了一把亮闪闪的盐。这是给虫子铺路,有这玩意儿在,它们能在十里内不掉链子。
林子里很快传来动静。
不是喊叫,也不是打斗,是那种“咔哒咔哒”的脆响,像是木偶关节断了。接着一股焦油味飘过来,混着烧塑料的臭气。
我知道,那是机关傀儡塌了。
果然,没过多久,指尖那根残留的蛊丝轻轻跳了两下——虫群反馈来了。前面有东西在跑,速度快,背着重物,心跳乱得像擂鼓。而原本挡路的几个铁疙瘩,已经原地报废,关节处全糊了黑油,显然是被我的仿生露腐蚀了润滑芯子。
“还挺聪明,拿假人拖时间。”我冷笑,“可惜你不知道,我这虫子认味不认脸。”
主力虫群绕开傀儡,直扑真目标。那人估计慌了,炸了张清洁符想驱虫,结果火苗蹭到自己背包里的药粉袋,“轰”一下炸得裤子都飞了半边。
最绝的是,他包里飞出个青铜匣子,划了道弧线,啪地掉进溪水浅滩,溅起一串水花。
我眯眼看了会儿,没动。
这时候冲过去捡,万一底下埋了反制阵,踩上去就得变筛子。再说,敌人未必真跑了,说不定正躲在树后等着看谁来收尸。
我招了招手。
两个穿杂役服的弟子从药池后头溜出来,手里拖着扫帚,慢悠悠往溪边走,一边走一边嘀咕:“这破差事,净让咱哥俩收拾烂摊子……”
他们装得挺像,连走路外八字都一模一样。可没人知道,他俩脚底板上都种了睡莲蛊,能感知地下三尺的灵流波动。要是下面有埋伏,蛊虫会让他们打喷嚏。
两人走到溪边,弯腰捞匣子。
我站在高处,断剑横在臂弯,烛九阴贴着剑柄,蛇首朝天。
它忽然张嘴,倒着吐出三个字:
“没……伏……兵。”
我点头,抬脚往溪边走。
那两人把匣子递给我,手还有点抖。我摆摆手,让他们滚远点透气。
青铜匣子不大,表面有灼烧痕迹,边角刻着半枚骷髅纹,和鞋底符纸一模一样。锁扣是老式机关簧,我用指甲轻轻一挑,“咔”地开了。
里面躺着一张焦边图纸,纸面发脆,像是从火堆里抢出来的。摊开一看,画的是几处地下节点,线条密密麻麻,标着“寅三库”“戌七道”“子五井”之类的暗号。其中一个点,正好在我后山废弃矿道的位置。
我用指腹摩挲图纹,笑了。
“哎哟,还挺贴心。”
图纸右下角有个小戳印,模糊不清,但我认得——万毒窟后勤司的验货章,专门用来标记运输路线。这图要是丢了,等于把自家后门钥匙挂大街上。
看来刚才那个炸裤子的兄弟,职位还不低。
我收起图纸,塞进怀里。袖口的噬灵蚓皇打了个嗝,这次没火星,只有一股淡淡的萝卜味。它累了,缩成一团钻回我袖子里,草环焦了一角,像是被谁用火燎过。
我没怪它。
干完这票,它配歇会儿。
我转身看向密林深处,那边还有点动静,不是人,是虫子在啃什么东西。我感应了一下,是剩下的噬虫在拆敌人的备用符包,一根根撕开,把朱砂倒进土里。
这帮小家伙干得挺欢。
我拍了拍袖子:“行了,别太贪心,留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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