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沉压在瑶安堂的青瓦上。苏瑶刚换下沾着艾草香的月白棉袍,青禾就捧着个乌木托盘进来,托盘边缘雕着细密的回纹,中央的鎏金锦盒在烛火下泛着暗哑的光,盒盖的缠枝莲纹里仿佛藏着细碎的星子。
“小姐,刚才来了个穿玄色锦袍的小厮,说是姓慕容的公子差来的。” 青禾的指尖刚碰到锦盒就猛地缩回,银镯子撞在托盘上叮当作响,“那小厮腰间佩着银鞘弯刀,刀穗上坠着颗鸽血红宝石,看着就不是寻常人家的物件。”
苏瑶正解着襻扣的手指顿住。慕容?除了那位在街头碰瓷案中惊鸿一瞥的神秘王爷,她想不出第二个姓慕容的人。男人玄色锦袍上绣着的银线暗纹,与这锦盒的奢华气度隐隐相合,像两片来自同株的叶子。
她示意青禾将锦盒搁在紫檀木案上。黄铜锁扣 “咔哒” 弹开的瞬间,一股极淡的异香漫出来 —— 不是女儿家常用的熏香,倒像是曼陀罗混着青铜的味道,甜得发腻又带着金属的冷硬。盒内铺着墨色绒布,一柄匕首静静躺着,鞘身是深海乌木所制,镶嵌的七颗鸽血红宝石组成北斗七星,在烛火下流转着妖异的光。
“好漂亮的匕首!” 青禾忍不住惊叹,伸手就要去抚宝石,却被苏瑶一把攥住手腕。
“别碰。” 苏瑶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悬在最亮的那颗 “北极星” 上方半寸,“这香味不对劲。” 她从药箱取来银针,银针刚刺破宝石内侧的凹槽,原本银亮的针身瞬间爬满乌青色,像被毒蛇舔过。
青禾吓得后退半步,后腰撞在药柜上,一排瓷瓶应声摇晃,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是鹤顶红!”
苏瑶将银针凑到鼻尖轻嗅,眉头蹙得更紧:“不止,还有牵机药的苦杏仁味。” 她握住刀柄轻轻一抽,匕首出鞘时带起道寒光,刃口薄如蝉翼,在烛火下泛着蓝幽幽的光 —— 整柄刀刃都淬了毒,连靠近都能感觉到刺骨的凉意。
“这位慕容公子…… 送这凶物做什么?” 青禾的声音发颤,“难道是想……”
“想害我,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苏瑶摩挲着刀柄上的防滑纹路,那纹路深浅合宜,显然是为方便握持设计的,“寻常毒药足够致命,何必用两种剧毒,还装在这么招摇的锦盒里?” 她翻转锦盒,发现绒布角落绣着个极小的 “轩” 字,银线绣成,不仔细看会以为是布料的纹路。
慕容轩…… 果然是他。
“可他送淬毒的匕首,到底是什么意思?” 青禾还是不解,“哪有送礼送这个的?”
苏瑶将匕首归鞘,锁扣发出沉闷的响:“或许是试探,或许是投名状。” 她想起那日街头,男人捏着血淋淋的毒瘤,凤眸里的探究像淬了冰的钩子,“这位靖王爷,心思深得很。”
正说着,后门传来轻叩声。赵虎缩着脖子走进来,手里捧着油纸包,刚出炉的糖糕热气透过纸包渗出来,甜香混着药味漫了满室。“大小姐,这是王二托我送来的,他说…… 他说您救了他儿子的命,这点心意您务必收下。”
苏瑶接过纸包,指尖触到温热的糖糕,心里漾起丝暖意。“替我谢过他。” 她从钱袋摸出碎银,“再给他儿子抓两副调理脾胃的药,记在我账上。”
赵虎刚揣着银子离开,前堂就传来老掌柜的声音:“大小姐,有位公子说是您的故人,执意要见。”
苏瑶与青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这个时辰,会是谁?
她重新换上月白棉袍,将淬毒匕首藏在袖中,刀柄贴着腕骨,冰凉的触感像块醒神的玉佩。走到前堂时,只见个玄色锦袍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药柜前,身形挺拔如松,腰间银鞘弯刀的刀穗垂着颗鸽血红宝石 —— 正是青禾说的那柄。
脚步声惊动了对方。男人转过身来,面如冠玉,凤眸狭长,鼻梁高挺如远山,唇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正是慕容轩。
“苏小姐,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她袖口,“看来,本王的贺礼,苏小姐还满意?”
苏瑶福身时,月白棉袍扫过地面的青砖:“王爷大驾光临,瑶安堂蓬荜生辉。只是不知王爷口中的贺礼,指的是什么?”
慕容轩低笑出声,凤眸里闪过丝狡黠:“哦?难道是送错了地方?那可真是可惜了。” 他踱步到诊室的八仙桌旁,自顾自坐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说起来,本王近日得了些西域奇药,或许苏小姐会感兴趣。”
苏瑶知道他要言归正传了,指尖在袖中悄悄握住匕首柄:“王爷说笑了,民女只是个寻常医者,哪敢觊觎王爷的珍藏。”
“苏小姐过谦了。” 慕容轩身体微倾,凤眸里的光芒亮得惊人,“本王可是听说,苏小姐连天花都能治。王二的儿子,如今已能下地跑了?”
苏瑶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只是侥幸罢了,碰巧知道种痘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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