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朱漆大门在苏瑶身后缓缓关上,门环上的铜锈蹭在指尖,带着股陈旧的霉味,像极了这座府邸藏着的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她刚穿过月洞门,就见柳姨娘带着丫鬟迎上来,鬓边斜插着支赤金镶珠的簪子,珠翠在廊下的阴影里闪着虚浮的光,脸上堆着虚伪的关切。
“瑶儿这几日去哪了?你父亲正到处找你呢,急得嘴上都起泡了。” 柳姨娘伸手想碰她的衣袖,指节上涂着艳红的蔻丹,被苏瑶侧身避开时,指尖的香气蹭过空气,留下股甜腻的脂粉香,“婉儿的烫伤还没好,整日躺在床上哼哼,你这当姐姐的也不回来看看,她心里该多难受啊。”
苏瑶没理她,径直往正厅走,青禾提着的药箱在青石板路上磕出清脆的响声,像一记记重锤敲在人心上。刚到阶下,就听见父亲苏丞相的怒吼从里面传来,震得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逆女!你还知道回来!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有没有这个家!”
正厅里,苏丞相穿着件藏青蟒纹袍,袍角的金线因常年穿着已有些磨损,手里的狼毫笔被狠狠摔在砚台上,墨汁溅得宣纸上的奏折黑了大片,像朵丑陋的墨花。祖母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串油光锃亮的紫檀佛珠,眼皮都没抬,嘴角撇出抹讥讽:“哼,翅膀硬了,眼里早就没这个家了,怕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苏瑶将药箱放在地上,“哐当” 一声震得案几上的青瓷茶杯晃了晃,茶水溅出杯沿,打湿了描金的桌布。“父亲找我,是为了萧府密道的事,还是为了相府账上那笔说不清道不明的亏空?”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苏丞相猛地抬头,三角眼瞪得溜圆,眼里满是震惊,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 你胡说什么!什么密道?什么亏空?我看你是被外面的野人教坏了,满嘴胡言!”
“我是不是胡说,父亲心里清楚。” 苏瑶从袖中抽出张纸,动作利落,纸被扔在他面前的案几上,发出啪的一声响。纸上是相府近三年的账目摘要,用朱砂标出的亏空处密密麻麻,像无数只眼睛在盯着他,“去年冬天,腊月初八那天,你让账房先生从库房支走五千两白银,说是给前线将士买棉衣,可前线的回执上明明写着只收到三千两,剩下的两千两,实则进了萧府的私库,对吗?这笔账,账房的底册上记得清清楚楚,要不要我让人把账房先生叫来对质?”
她走到祖母面前,目光落在那串紫檀佛珠上,珠子被摩挲得光滑温润,一看就有些年头了。“祖母的佛珠倒是越来越亮了,只是不知这串珠子,是用克扣下人的月钱买的,还是用柳姨娘送的‘孝敬’?”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去年冬天,府里下人的月钱拖了三个月没发,冻死了两个小杂役,可祖母却在那时添了这串价值百两的佛珠,真是好兴致啊。”
祖母的手猛地一抖,佛珠线突然断了,紫檀珠子滚得满地都是,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有颗正好落在苏瑶脚边。她弯腰捡起,指尖摩挲着珠子上精致的莲花纹,眼神锐利如刀:“这上面的莲花纹,雕工精湛,倒和镇南侯府旧物上的一模一样,祖母从哪得来的?我记得镇南侯府被抄家时,所有器物都被充公了,祖母这珠子,来历怕是不简单吧。”
祖母的脸色瞬间惨白,像纸一样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眼里满是惊慌失措。苏丞相猛地一拍案几,案几上的砚台都被震得跳了跳:“你从哪弄来这些东西?!是谁在背后指使你这么做的?是不是那个不三不四的王爷?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苏瑶走到他面前,目光扫过他鬓角新增的白发,语气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父亲,您还记得母亲去世前,让您看的那本账册吗?她说那里面有相府的秘密,让您务必保管好,可您转头就把它给了柳姨娘,不是吗?”
苏丞相的眼神忽然躲闪起来,像被戳中了痛处,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干涩:“你母亲…… 她是病逝的,什么账册,我不记得了。”
“病逝?” 苏瑶笑了,笑声里带着冰碴,听得人心里发寒,“那她临终前攥在手里的银簪,上面刻着的‘柳’字,父亲怎么解释?那银簪现在就在我手里,要不要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她忽然提高声音,廊下的侍卫都好奇地探头往里看,“还有母亲喝的最后一碗药,是柳姨娘亲手端去的,那药渣我让人留了些,里面的杏仁粉含有剧毒,父亲要不要尝尝,看看是不是和母亲当时的症状一样?”
柳姨娘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刺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血口喷人!我没有!是你害死了母亲,想嫁祸给我!你这个毒妇!”
“没有?” 苏瑶从药箱里取出个瓷瓶,拔开塞子,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药丸散发着股奇异的香味,“这是从您院里的香炉灰里找到的,混合了安息香和曼陀罗,长期吸入会让人慢性中毒,出现头疼、心悸、视力模糊的症状,母亲生前是不是总说头疼,看东西也越来越模糊?这些,府里的丫鬟婆子都可以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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