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的太医院藏档阁,晨阳透过雕花窗棂筛下细碎光斑,落在堆叠如山的旧医案上,扬起的微尘在光里浮沉。苏瑶半蹲在樟木柜前,指尖轻轻拂过一本封皮泛黄的医册,“老院判案?永安二十八年” 九个字已被岁月浸得模糊,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口 —— 这是当年老院判被诬 “通敌” 的定罪卷宗,是她从十二岁起就压在心底的结,如今太医院启改革之策,终于能亲手翻开这页蒙尘的过往。
“苏医令,这是当年案宗的誊抄册,” 王御医捧着蓝布包匆匆走来,鬓角凝着未掸的灰尘,指尖还沾着樟木的霉味,“昨夜我在阁里翻到三更,发现这誊抄册和老院判的亲笔残页对不上 —— 您看,‘北狄毒剂样本’被改成了‘苏家私藏毒剂’,连‘太后密令’四个字,都被人用墨涂改成‘老院判私拟’!”
苏瑶接过誊抄册,与王御医递来的亲笔残页并放在案上。日光下,两处篡改的墨迹格外扎眼:墨色比周遭深了数分,边缘还晕着不规则的水痕,是典型的 “后添篡改” 痕迹。她从药箱里取出一小瓶雪莲汁,捏着银质棉签蘸取少许,小心翼翼地轻涂在篡改处 —— 淡墨部分遇汁显浅粉,而深墨处竟缓缓晕出暗红,像凝固的血。
“是赤铁矿墨!” 苏瑶声音微沉,指尖捏着棉签的力道不自觉加重,“这种墨是北狄墨石特有的,当年太后亲信李嵩,就曾从巴图的人手里换过整整一匣,太医院的旧账里还记着这笔‘异常采买’!”
“李嵩?” 王御医脸色骤然泛白,指节攥得发白,“他如今是太医院的院判助理!当年老院判出事,就是他跳出来‘揭发’,还把这本改得面目全非的誊抄册当证据!我当年就觉得不对劲,可他是太后跟前的人,谁敢多问半句?”
慕容珏这时掀帘而入,玄色披风上还沾着晨露,手中捏着秦风刚送来的密报:“秦风查得,李嵩上月还和藩王余党有往来,在黑市买了迷魂散,说是‘要除个知根知底的隐患’。另外,老院判当年有个徒弟叫林砚,现在在城郊仁心堂坐诊 —— 当年老院判出事,他隔天就‘染重疾’辞了职,秦风猜他是被李嵩拿家人要挟了。”
“去仁心堂!” 苏瑶立刻将医册和残页收进锦盒,指尖因急切而微微发颤,“林砚是当年唯一在场的人,他一定知道真相!李嵩买迷魂散,怕是要灭口!”
城郊的仁心堂飘着淡淡的药香,门帘半掩着。林砚坐在诊桌后,面色蜡黄如枯叶,眼下的青黑像是熬了数夜,见苏瑶等人进来,攥着脉枕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苏医令…… 慕容将军……” 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们是为恩师的事来的吧?这些年,我天天揣着愧疚过日子 —— 当年若不是李嵩把刀架在我妻儿脖子上,我早把真相说出来了!”
他起身踉跄着走进内室,捧出一个锁着的木盒,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三圈才打开。里面是一本线装日记,纸页边缘已脆如蝉翼,封皮上是老院判亲笔写的 “医心录”。苏瑶翻开最后几页,字迹从初时的方正遒劲,渐渐变得歪斜潦草,最后几行甚至洇着淡红的血迹 —— 想来是毒发时强撑着写就:
“永安二十八年秋,太后逼吾改先帝药渣录,吾不从。李嵩夜入吾院,在汤药里加牵机散,又将北狄毒剂藏吾书房,诬吾通敌。吾恐连累林砚妻儿,未敢声张。若有来日,苏家姑娘若查到此册,望为吾昭雪 —— 莲纹为记,医心不灭。”
日记末页,画着一朵小小的莲花,笔触虽轻,却与苏家徽记分毫不差。苏瑶指尖抚过那朵莲,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滴在纸页上,晕开淡淡的水渍。
“我们现在就去太医院,揭穿李嵩的真面目!” 苏瑶攥紧日记,刚要起身,仁心堂的门帘突然被撞开。一个穿灰布衫的伙计端着黑漆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笑容僵硬:“林大夫,这是您今早让我炖的补身汤,说是治您的咳嗽。”
苏瑶鼻尖微动,瞬间闻出汤里混着迷魂散的腥气。“别喝!” 她猛地伸手扫过托盘,汤药 “哗啦” 泼在地上,黑色的药汁里立刻浮起一层淡绿泡沫。伙计脸色骤变,转身就想跑,却被守在门口的捕快攥住后领,按在地上。
“说!李嵩让你用迷魂散害林砚,是不是怕他把当年的事说出来?” 秦风蹲下身,声音冷得像冰。伙计吓得浑身发抖,磕着头求饶:“是!李大夫说,要是林大夫敢见苏医令,就用这汤让他失智,还说…… 还说我不照做,就把我娘卖到北狄去!”
众人即刻赶往太医院。此时的太医院正厅,李嵩正召集御医 “议事”,案上堆着老院判的旧医案,几个杂役正拿着火把,像是要烧毁什么。见苏瑶等人闯进来,李嵩脸色微变,却强装镇定地拍了拍案:“苏医令、慕容将军,未经通传擅闯太医院正厅,可是违了宫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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