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着沙尘,在雁门关外的荒原上打着旋儿,卷起的沙粒扑在甲胄上,簌簌作响。慕容珏勒住马缰,玄色披风被风掀得猎猎翻飞,他眯起眼望向三十里外的黑风谷 —— 谷口那面发黑的叛军旗帜,像块烂疮似的贴在苍茫山脊上,旗下盘踞着藩王最后的残部,是这场战乱里最顽固的余孽。
“将军,前锋营已到谷口西侧土坡!” 副将赵衍策马赶来,甲胄缝隙里还嵌着赶路的尘土,声音带着熬夜行军的沙哑,眼底却亮着兴奋的光,“按您的吩咐,用枯枝和草垛搭了假营寨,远远瞧着跟主力大营一模一样,叛军的哨探瞅着动静,估摸着已经被唬住了。后援的两万步兵也快到了,等他们一扎营,黑风谷就成了铁桶,插翅也飞不出去!”
慕容珏微微颔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穗子 —— 那是先帝亲赐的 “镇国剑”,剑鞘上的鎏金龙纹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像在无声提醒着肩上的担子。他忽然想起昨日苏瑶递来的那包 “避毒散”,指尖似乎还留着雪莲的清苦香气,便问道:“苏医令那边怎么样了?腐心毒的解药,还有应对噬心弩的药膏,都备妥了?”
“刚派去的小兵回来报信,说苏医令带着瑶安堂的伙计熬了两夜没合眼,解药和药膏装了足足二十多箱,今晚掌灯前准能送到军营。” 赵衍说着,声音压低了些,语气里多了几分顾虑,“只是…… 将军,叛军虽说内讧闹得凶,可还有一万多兵力攥在手里。黑风谷本身地势就险,谷里又架着噬心弩,那玩意儿沾着就没救,真要硬攻,咱们的弟兄怕是要……”
慕容珏没接话,目光扫过身后的士兵:有的靠在马鞍上闭目养神,手里还攥着半块干硬的饼子;有的蹲在地上擦拭长枪,枪尖映着夕阳,亮得刺眼;还有的正帮着同伴检查甲胄的系带,动作熟稔又默契。这些人大多是跟着他征战多年的老部下,去年平定藩王之乱时,不少人的兄弟、同乡就死在叛军的刀下,如今终于要迎来决战,每个人眼里都燃着复仇的火,没有半分惧色。
“代价总会有,但退不得。” 慕容珏的声音沉得像谷底的石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藩王为了夺权,连北狄人都敢勾结,手上沾了多少百姓的血?今日不彻底剿灭,他日卷土重来,又是一场生灵涂炭。再说…… 苏医令冒着风险混进敌营,才搅得叛军内讧,咱们不能让她的心血白费,更不能让死去的弟兄们,连仇都报不了。”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秦风带着三个探子疾驰而来,翻身下马时,靴子在地上踩出深印,他顾不得擦额角的汗,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图纸,递到慕容珏面前:“慕容,这是黑风谷的地形图!咱们的探子摸进谷外围,趴在石缝里画了大半夜,差点被巡逻的叛军发现。你看 —— 黑风谷就两个出口,正门宽敞,可叛军在那儿挖了陷坑,还架了三排噬心弩,明摆着是诱咱们往里冲;后门窄得只能过两匹马,通着一条小溪,叛军觉得那儿偏,只派了几百人看守,这是个实打实的突破口!”
慕容珏接过图纸,借着夕阳的光仔细看 —— 图纸上用炭笔标得密密麻麻,哪里是陷阱,哪里有岗哨,哪里是叛军的粮草营,都画得清清楚楚。他的手指在 “后门” 那处轻轻点了点,眼底露出决断:“好!就分三路来。赵衍,你带五千步兵,明天天亮就去正门佯攻,不用真冲,只把鼓敲响、旗子摇起来,让叛军以为咱们要从正门硬闯,尽量把他们的注意力都拖在那儿。”
“末将明白!” 赵衍立刻应下。
“我带一万精锐骑兵,从后门突袭,直捣叛军的中军大帐,擒贼先擒王。” 慕容珏的指尖移到图纸中央,那里标着叛军主营的位置,“秦风,你带五千弓箭手,提前埋伏在谷两侧的山坡上,多备些火箭。一旦叛军从正门突围,就用箭雨拦着;要是他们想从其他小路逃,也别让他们得逞。”
秦风点头应下,忽然想起什么,眉头拧了起来:“对了,探子还说,叛军里混了不少北狄兵,那些人手里的噬心弩比叛军的更狠,射程也远出半里地。苏医令的避毒散虽说能解腐心毒,可要是箭射得深,毒渗进骨头里,怕是来不及救。咱们是不是得再想个法子,对付那些北狄兵的弩箭?”
慕容珏正琢磨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带着点赶路的喘息:“我有法子。”
众人回头,只见苏瑶提着个半旧的药箱,快步走了过来。她的青色医袍下摆沾了不少草屑,鬓边的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可那双眼睛亮得很,像藏着星光。她蹲下身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个白瓷小瓶,倒出些淡黄色粉末在掌心,递到慕容珏面前:“这是‘破毒粉’,我在雪莲粉里加了活水莲根和硫磺,磨了整整一下午。把它撒在箭头上,射向北狄兵的噬心弩,弩箭上的腐心毒就会失效。而且这粉末遇明火就着,要是叛军再设陷阱,扔一把过去,还能烧了他们的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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