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马坡的晨雾裹着浓重的血腥气漫过坡顶时,苏瑶正单膝跪在慕容珏身侧,指尖死死按住他后背崩裂的伤口,可暗红的血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般,顺着纱布缝隙汩汩渗出,在身下枯黄的草叶上晕开大片深色印记。慕容珏那件玄色披风早已被血浸透,随意铺在一旁,倒像是暗夜中骤然绽放的墨莲,与满地尸骸旁的血渍交织成触目惊心的图景。三皇子赵珩拄着佩剑站在不远处,握剑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剑身上的血珠顺着锋利的刃口滴落,砸在石缝里的枯草上,惊得两只躲在丛中啄食的灰雀扑棱着翅膀,仓皇逃向天际。
“瑶儿,先顾着查探,搜那锦衣卫头领的身。”慕容珏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像牵动了后背的伤口,疼得他额角青筋暴起,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他强撑着抬起头,目光扫过坡上横七竖八、穿着北狄服饰却露着中原靴底的尸体,最终定格在被三皇子亲兵反剪按在地上的锦衣卫千户身上——那人腰间系着个鎏金兽首香囊,香囊上雕刻的云纹,与张承业日常佩戴的那件别无二致。
苏瑶咬了咬下唇,从药箱里摸出最后一卷浸过止血药的纱布,快速垫在慕容珏伤口处,又用布条层层缠紧,确认暂时止血后才起身,快步走向那被按在地上的千户。她蹲下身时,能清晰看见对方眼底翻涌的桀骜与深藏的恐惧,嘴角还沾着未干的血沫。“张承业让你们乔装北狄人伏击,除了栽赃三皇子通敌,还有什么后手?”她的声音压得极轻,指尖却精准扣住对方手腕内侧的脉门——那是太医院秘传的“锁脉诀”,能悄无声息搅乱心脉,却不留半点痕迹。
千户梗着脖子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骂道:“妖女休要多问!我等乃锦衣卫北镇抚司属官,尔等以下犯上,待张大人清剿叛党,定要将尔等株连九族!”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肩膀猛地向后顶,试图去够怀中一物。苏瑶反应快如闪电,左手死死按住他的胸口,指尖刚触到一片冰凉坚硬的物件,就见千户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竟是咬碎了藏在牙床后的毒囊!
“不好!”苏瑶厉声喝止,伸手去掰他的下颌,可已经晚了。黑色的血沫从千户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落在草叶上,瞬间将枯草灼出细小的黑洞。他只来得及用怨毒的目光扫过苏瑶和赵珩,身体便像抽去筋骨般软了下去,彻底没了气息。赵珩气得一脚踹在尸体旁的石头上,石屑飞溅:“废物!死到临头还嘴硬!”他转头看向苏瑶,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后怕,“若不是你和慕容将军及时带着盐铁司旧部赶来,我今日不仅要命丧于此,还要背上通敌叛国的污名,让张承业那老贼称心如意。”
苏瑶无视地上的尸体,从千户怀中摸出那片冰凉的物件——竟是块巴掌大的青铜令牌,正面刻着“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阴文,边缘还嵌着细小的鎏金纹路,而背面则赫然阴刻着一朵诡异的曼陀罗花——那是暗影阁高层独有的标识。她指尖摩挲着曼陀罗花的纹路,心头一沉,转身将令牌递给慕容珏:“张承业竟把暗影阁和锦衣卫绑在了一处,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借着皇子遇袭的由头,颠覆朝局了。”
慕容珏接过令牌,指腹抚过鎏金纹路,脸色愈发凝重:“这令牌的铸刻工艺是内造局的‘云纹鎏金’手法,寻常官员根本无权调用。张承业能拿到这种工艺的令牌,可见早已买通了宫廷工匠,甚至可能安插了心腹在工部。他敢在落马坡伏击皇子,必然在京城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我等‘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好立刻以‘平定叛党’为名,拥立七皇子那傀儡登基。”他说着便要挣扎起身,可刚撑起上半身,就因失血过多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便要栽倒。
“慕容大哥!”苏瑶快步上前扶住他,冰凉的指尖刚触到他的额头,便惊得心头一跳——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热已经烧了起来,皮肤烫得吓人。她转头对赵珩急声道:“三皇子,此处不宜久留!慕容大哥伤口淬毒且高热不退,必须尽快找地方清创疗伤,同时得派快马连夜赶回京城,通知秦风大人加固城防,盯紧张承业的动向!”
赵珩也看出慕容珏情况危急,不敢耽搁,立刻对亲兵吩咐道:“留下十人清理战场,搜遍所有尸体的遗物,尤其是文书信函!其余人护着慕容将军和苏医官,随我去前方的清风驿休整!”他亲自走到慕容珏另一侧,伸手架住对方的胳膊,能清晰感受到那原本挺拔的身躯此刻有多沉重,心中五味杂陈——这位比自己还年轻两岁的将军,自苏家蒙冤后便一路为他筹谋,如今却为护他性命落得如此境地。
清风驿离落马坡不过三里路程,可对慕容珏而言,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烧红的烙铁上。苏瑶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腰,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冷汗浸透了自己的衣袖,身体因剧痛而不停颤抖,却自始至终没哼过一声。走到驿站门口时,慕容珏突然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门廊下悬挂的两盏红灯笼:“这灯笼穗子是西疆特产的红绒,染的是胭脂河的矿砂,遇水不褪色,寻常驿站绝不会用这般金贵的物件——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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