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静静流淌。夏幼薇在烈焰寨的日子,被焱冰的阳光和焱林的沉默交织填充,形成了一种奇特而稳定的节奏。她的三苗语日渐流利,箭术也越发精准,甚至开始跟着寨中的妇人学习一些简单的刺绣和烹饪,努力将自己融入这片土地的生活。
然而,那份横亘在三人之间,日益清晰却又无人率先捅破的微妙情感,如同夏日午后天边积雨的黑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知情者的心头。
这日晚膳后,焱冰提着一壶新酿的果酒来到偏院。月色正好,清辉遍地,凉亭里只有他们二人。几杯温润的果酒下肚,气氛在静谧中渐渐升温,带着一丝酒意的慵懒和暧昧。
焱冰把玩着手中的玉杯,目光落在夏幼薇被月光镀上一层柔光的侧脸上,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眸子,此刻沉淀着罕见的认真。他忽然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打破了维持许久的平静。
“幼薇,”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有件事,在我心里憋了很久了。”
夏幼薇心头一跳,隐约预感到了什么,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我和我哥,”焱冰的目光灼灼,直视着她,不再闪躲,“你……你更喜欢和谁在一起?”
问题如此直白,如此突兀,像一块巨石投入心湖,瞬间激起了千层浪。夏幼薇猝不及防,脸颊“唰”地一下染上了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她下意识地想要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却发现自己的目光仿佛被那双充满期待和忐忑的眼睛锁住了。
她能感觉到,另一道目光,虽然无声,却也在此刻骤然变得如有实质。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个男人或许就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或许就在某扇窗后,正静静地“听”着这里的对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蝉鸣声、风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远去。
拒绝焱冰?他那般真诚炽热,如同最温暖的港湾,她不忍心,也……舍不得。
选择焱冰?那焱林呢?那个沉默如山、别别扭扭却总在她最需要时出现的男人,他霸道地闯入她的生命,留下无数难以磨灭的印记,她又能轻易割舍吗?
这根本不是一个能轻易做出的选择。
就在夏幼薇心乱如麻,几乎要被这沉默的压力击垮时,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凉亭入口。
焱林。
他甚至没有看焱冰,深邃的目光直接落在夏幼薇那张写满窘迫和为难的脸上。他没有说话,只是迈步走了进来,极其自然地在夏幼薇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仿佛他本就是这夜晚的一部分。
他的到来,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凝滞。
焱冰看着他哥,眉头微蹙,但眼神里的坚持并未退去,似乎打定主意要在今晚寻求一个答案。
夏幼薇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她看着坐在自己左右的两个男人,一个热情似火,目光灼灼;一个冷峻如山,气息迫人。她被夹在中间,如同站在冰与火的交界线上,进退维谷。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在兄弟二人脸上缓缓扫过,看到焱冰眼底的紧张和期待,也捕捉到焱林平静表面下那一丝几不可察的紧绷。
她忽然端起酒壶,动作略显僵硬地为自己重新斟满一杯酒,然后举起酒杯,唇角努力牵起一个狡黠而模糊的弧度,目光微醺般在两人之间流转,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
“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她顿了顿,清晰地看到焱冰屏住了呼吸,而焱林捻着佛珠(虚拟动作,体现紧绷)的手指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我都很开心……”
她故意拉长了尾音,看着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不同的情绪,才慢悠悠地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天真又无奈的困惑:“只是……开心的方式,好像总是不太一样。就像……就像喜欢阳光的温暖,也贪恋月色的清辉,这要怎么选呢?”
这个回答,像是一颗包裹着糖衣的软钉。它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没有选择任何一方,却巧妙地承认了他们各自在她心中的分量和独特性。她将选择权,用一种近乎无赖又带着几分真诚的方式,轻轻巧巧地抛了回去,也堵住了他们继续逼问的可能。
焱冰愣住了,他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狡猾”的答案。他看着她脸上那混合着酒意、窘迫和一丝灵动的神情,想要追问,却又觉得任何进一步的逼问都像是在破坏这份难得的、维系着三人平衡的微妙氛围。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奈地笑了笑,眼神复杂地摇了摇头,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而焱林,在听到她的回答后,捻动的手指恢复了常态。他抬起眼眸,深深地看了夏幼薇一眼。那眼神依旧深邃难测,但其中锐利的审视似乎淡去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甚至是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玩味。他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自己面前那只不知何时被阿萝默默添上的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一场可能引发风暴的直球质问,就这样被夏幼薇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化解于无形。
凉亭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充满紧绷的张力,反而弥漫开一种心照不宣的、奇异的平衡。兄弟二人都没有再提起那个话题,仿佛它从未被问出口。
月光温柔地笼罩着三人,一种全新的、未明言的默契,在夜色中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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