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内暗流涌动。
而此刻的东宫御书房,气氛已是凝重如冰。
林如海跟在小太监汪承恩身后,一步步踏入这座象征着大炎朝未来权力中心的殿宇。
空气里,檀香混着墨香,闻在鼻中,却只觉得沉重。
他低垂着头,目光只敢落在自己官靴前的三尺地面。
“臣,林如海,叩见太子殿下。”
他恭敬行了大礼,额头触地,不敢有丝毫颤动。
“林爱卿,平身。”
一道声音从书案后传来,语调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偏偏透着一股令人不敢忤逆的威严。
林如海这才敢稍稍抬眼。
当朝太子宁桓,身着一袭玄色常服,正随意地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间,一枚通体温润的玉佩正在缓缓转动。
他神情淡漠,无喜无怒。
“赐座。”
“谢殿下。”
林如海在汪承恩搬来的绣墩上只坐了半个臀,腰背挺得像一杆枪。
宁桓似乎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随口问道。
“听说林爱卿今日将爱女送去了荣国府?”
轰!
林如海只觉得一道天雷在脑中炸开,刚刚坐下的身子猛然弹紧,后背的冷汗瞬间便浸透了中衣。
来了!
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新君登基,太子监国,正是朝堂大清洗的风口浪尖,所有官员对“结党”二字都如避蛇蝎。
他这个新任户部尚书,前脚上任,后脚就把女儿送进了国公府。
这在太子眼中,与那些勋贵集团勾结,又有什么区别?
若是再被扣上一顶“与逆党残余有所牵扯”的帽子…………
他林家,万劫不复!
“回殿下!”
林如海猛地离座,噗通一声重重跪了下去,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小女自幼丧母,臣公务缠身,实在无暇照料,府中岳母大人心疼外孙女,这才……这才接了过去。”
“此纯属亲戚间的常情,臣绝无半点结党营私之心,请殿下明察!”
看着他惊惶失措的模样,宁桓摆了摆手。
“林爱卿这是做什么,起来。”
“孤不过是随口一问,你紧张什么。”
他的语气那样轻松,好像真的只是在闲话家常。
“亲戚之间,多走动是好事。”
“只要不牵扯到朝堂权谋,孤,还没那么不近人情。”
宁桓的话,让林如海狂跳的心脏稍稍安定。
但他又如何听不出那话中话。
不涉权谋即可。
这四个字,是恩典,更是太子亲手为他划下的红线。
“臣,遵旨!臣日后定当谨言慎行,绝不与逆党残余有任何牵扯!”
林如海连声应诺,额上的冷汗还在往下淌。
“嗯。”
宁桓满意地点点头,指间的玉佩停下了转动。
他话锋一转。
“孤听说,爱卿和令千金的身体,似乎都不太好?”
林如海一怔。
太子连这等家事都了如指掌?他对这位储君的手段,认知又深了一层。
“回殿下,是……是些旧疾,劳殿下挂心了。”
“小事。”
宁桓将玉佩往桌上轻轻一放,发出一声清脆的“嗒”。
“孤的东宫里,正好有两位医术通天医者,一位叫张红玉,一位叫张仲景。”
“等会儿孤便派他们去你府上,为你们父女好生诊治一番。”
张仲景?
林如海的脑子嗡的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心中疑窦丛生,却不敢有半分表露,只当是太子寻来的某位同名高人。
不等他谢恩,宁桓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浑身血液都为之一凛。
“林爱卿,户部是国之钱袋,责任重大。”
“你这身体,可得给孤好好养着。”
“不然,孤怎么放心,让你去清理户部里,那些前朝余孽?”
原来如此!
赐医,不是恩典,是鞭策!
是告诉他,他的命,从今天起,是太子的,是国家的!
他必须活着,而且必须健健康康地活着,为太子扫清前路的一切障碍!
林如海心中百感交集,纵然他对自己的病早已不抱希望,此刻也必须接下这份“皇恩”。
“臣……叩谢殿下天恩!”
他深深一拜,心中已有决断。
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彻查户部,将那些蛀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揪出来!
“起来吧。”
宁桓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
“还有一事。”
“今晚,锦衣卫指挥使陆文昭,会去你府上拜访。”
锦衣卫!
林如海的眼皮狠狠一跳。
“他会问一些……关于江南盐业的事情。”
宁桓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千钧。
“孤听闻,爱卿在扬州任上时,整顿盐务颇有成效。”
“今晚,陆文昭问什么,你答什么。”
这一刻,林如海心中所有的线索,终于全部串联了起来。
送女入京、清洗户部、江南盐业、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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