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桓没有理会众人的揣测，他从龙椅上站起，一步步走下御阶。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苍老，或惶恐，或茫然的脸。
“众卿可知，我大炎军中，有多少年过四十，甚至年过半百的老卒？”
“他们年轻时为国流血，老了，却依旧无法解甲归田。”
“只因军中缺额，他们便要一直耗到死！”
“这样的军队，还有何战力！”
宁桓的声音在大殿回响，字字诛心。
不少武将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是军中积弊，是所有人都视而不见的脓疮。
“朕今日，便要改了这规矩！”
宁桓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
“传朕旨意！”
“其一，凡军中士卒，年满四十，无特殊技艺者，一律裁剪，准其归家！朝廷据其军龄，发放安家费，保其后半生衣食无忧！”
此旨一出，兵部尚书张承业脸色瞬间煞白。
裁军？还是如此大规模地裁撤老兵？这是自断臂膀啊！
他刚要出列，宁桓的第二个旨意已经砸了下来。
“其二，全军将士，军饷普涨三成！驻守边疆、海防、战乱之地者，军饷翻倍！”
户部尚书的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脸上的肉都在哆嗦。
这……这得花多少钱？国库的耗子都要饿哭了！
“其三，废徭役，改募兵！凡愿从军者，皆与兵部签订三年契约。期满，可退役，亦可续签！凡续签者，军饷再涨两成！”
“其四，全军上下，每日三餐，必须两餐见肉！各处驻军，就地开辟田亩，饲养猪羊，若条件不允，由朝廷专款拨付！”
“其五……”
宁桓的眼神，骤然转冷，杀气毕露。
“凡募兵制下，无故逃离军营者，视为逃兵！”
“逃兵一经抓获，立斩不赦！”
“其家人，三代之内，不得从军，不得科举，不得经商！”
一连串的旨意，如同一记记重锤，接连不断地砸在太和殿内，砸得百官头晕目眩，心胆俱裂。
他们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
提高军饷，改善伙食，还要给退役老兵发钱……
钱呢？钱从哪来？
兵部尚书张承业终于忍不住了，他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声音都在发颤。
“陛下，万万不可啊！”
“裁撤老兵已令兵力锐减，若再如此……国库，国库根本撑不住啊！！”
户部尚书也哭丧着脸跪倒在地，心如刀割。
宁桓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
“钱的事，你们不必担心。”
“朕，自有办法。”
他没有解释，但那股睥睨天下的自信，却让所有质疑的话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至于兵员。”
宁桓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靠徭役强征来的兵，心不在此，如何能战？”
“如今朕重赏之下，还怕招不到愿为朕、为大炎抛头颅洒热血的男儿吗？”
“保家卫国，从来都该是荣耀！”
“而不是苦役！”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激荡，让所有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些道理，他们不是不懂。
可千百年来，皆是如此。
谁敢想？谁敢改？
如今，这位年轻到过分的帝王，不仅想了，而且做了。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心中翻江倒海，却再也无人敢于上前。
最终，内阁首辅颤颤巍巍地走出队列，对着那道年轻却无比伟岸的身影，拜了下去。
“陛下圣德，臣等……遵旨。”
“陛下圣德，臣等遵旨！”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是这一次，声音里夹杂了太多的情绪。
有震惊，有茫然，有恐惧，也有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滚烫的期盼。
太和殿内的死寂，并未持续多久。
它被一道平静无波的声音，再次撕裂。
“兵部。”
宁桓点了名。
刚刚跪下的兵部尚书张承业，整个身子狠狠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连滚带爬地出列。
“臣……臣在。”
“朕决意，于兵部之下，增设一局。”
宁桓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所有竖起耳朵的官员。
“名为，军思局。”
军思局？
这是何物？
满朝文武的脑子里，齐齐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宁桓没有让他们猜测太久。
“军思局，专司教化军士。”
“朕，要从天下读书人中，聘请教习，入驻军营。”
“教我大炎的兵卒，读书，识字。”
此言一出，殿内刚刚压下去的声浪，瞬间再次沸腾。
教丘八识字？
疯了！
皇帝一定是疯了！
一名宿将再也按捺不住，越众而出，瓮声瓮气地吼道：“陛下！兵卒只需听令杀敌便可！”
“让他们识文断字，万一读野了心，岂不成了祸患？”
“没错，自古闻所未闻啊陛下！”
宁桓看着那名武将，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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