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护。
这才是真正的价码!
薛宝钗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沉静下来。
她全想通了。
王熙凤如今是宁佑皇子的生母,圣上最宠爱的皇孙!贾家倒台,对她们母子是甩掉了巨大的包袱,是天大的好事!
可没了贾家,王家又靠不住,她王熙凤就成了无根之萍!
她必须,也必然要扶植只属于自己的势力!建立一个谁也夺不走、只听命于她的钱袋子!
而自己,薛宝钗,就是她选中的那把刀,那只下金蛋的鸡!
“凤妃娘娘想要的,怕不止是这三成利吧。”
薛宝钗直视着平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问。
“娘娘所图,可是东宫之位?”
平儿端着茶杯的手,极轻微地顿了一下。
她若无其事地吹了吹茶沫,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薛宝钗懂了。
这是一场豪赌。
王熙凤在用这五万两,为她的儿子,赌一个太子之位,赌一个九五至尊的未来!
而自己,就是她推上赌桌的第一枚,也是最关键的筹码!
赢了,薛家不仅能东山再起,更能攀上从龙之功的青云梯,一步登天!
输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这件旧衣,输了,又能比现在更差吗?
光脚的,还怕穿鞋的?
“请转告娘娘。”
薛宝钗将那个装着五万两的匣子,稳稳地推了回去。
“这钱,我不能白拿。算我借的。待生意走上正轨,我必连本带利,一并奉还。”
“至于分红,就按娘娘说的,三七分。”
“另外,请娘娘放心。”
她抬起头,眼中的光芒,比当铺里的金子更亮。
“宝钗知道,该怎么做。”
这不是依附,是合作。
平儿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一抹真正的激赏。
不愧是娘娘看中的人。
这份风骨,这份通透,才是成大事的根基。
“姑娘的话,奴婢一定原封不动地带到。”
……
与此同时,荣国府的丧钟,终于被敲响了。
三日期限已到。
贾家凑来的银子,连个零头都不够。
贾母彻底倒了,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只剩一口气吊着。
贾政和贾赦,像两只被拔光了毛的公鸡,瘫在椅子里,形容枯槁。
那名面无表情的锦衣卫官员,带着户部的书吏,再一次踏入了荣庆堂。
“时辰已到。”
他的声音,比窗外的寒风更冷。
“贾家,银子呢?”
满堂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既然拿不出钱,”官员从袖中抽出另一份文书,在桌上“啪”地一声摊开,“那就按陛下的旨意,以园抵债吧。”
大观园!
那座耗尽了贾家最后血脉,承载了他们所有虚幻荣光的省亲别院!
贾政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被逼到绝路,他那点可怜的骨气反而冒了出来:“我贾家乃国公之后,岂能……”
“国公之后,就能欠债不还?”
官员冷电般的目光扫过他。
“贾大人若是不愿画押,本官也可代劳。只是,到那时要清算的,就不是一座园子了。”
“宁荣二府,所有家产,一草一木,都得拿出来!”
“贾大人,可想清楚了?”
贾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死死地盯着那份文书,上面的每一个黑字,都扭曲着,像一只只吸血的蚂蟥,要钻进他的骨头里。
最终,他还是拿起了笔。
那支笔,仿佛有千钧之重。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抖得不成样子,一滴墨,溅在了文书上,晕开一团丑陋的污迹。
他终于在文书的末尾,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
那座曾金碧辉煌,穷工极丽的大观园,从此,易主。
贾家的天。
彻彻底底,塌了。
大观园的夜宴,是一场盛大而空洞的送葬。
靡靡之音,从湖心的戏台上飘来,缠绕着亭台楼阁,却驱不散空气里那股腐朽的、末日将至的气息。
这里的一草一木,名义上已不再属于贾家。
这场夜宴,是圣上对元春省亲的最后恩典,也是对贾府最后的公开羞辱。
让他们在这座即将被夺走的园林里,扮演一场其乐融融的假戏。
薛宝钗端坐席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温热的茶盏。
触感细腻,是上好的官窑瓷。
她没有看那些在台上咿呀作唱的戏子,也没有理会周围席位上那些投来的、混杂着怜悯与幸灾乐祸的目光。
她的视线,穿透了重重人影,越过了喧闹,精准地落在了主桌那份以金箔烫就的宾客席次单上。
她的名字,就在林黛玉之后。
不远不近,一个恰如其分的位置。
既全了表姐妹的情分,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来自宫廷的压制。
换作半个月前,她或许还会在意。
但现在,她心底一片平静,不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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