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转头，陆文昭已悄然立于门前。
他脱下了象征身份的飞鱼服，换上一身寻常锦衣，敛去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官威，更像一个行走于夜色中的江湖人。
他走到桌前，目光在那几本秘籍上掠过，最后定格在万鹏王身上。
“陛下曾与我论剑。”
陆文昭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陛下说，天下剑法，无论招式如何千变万化，终究是螺蛳壳里做道场，未脱窠臼。”
“唯有一种剑法，另辟蹊径，其核心，不在招，而在‘破’。”
万鹏王终于缓缓转过身，那双睥睨的眼眸里，第一次透出真正的兴趣。
“此剑法，只攻不守。”
陆文昭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万鹏王的心里。
“因为最强的守，就是敌人已经倒下。”
“剑招的真意，不在于剑客自身，而在于敌人。”
“敌人的破绽，就是你的剑招。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破绽出，则一击必杀！”
只攻不守。
无招胜有招。
这八个字，如暮鼓晨钟，在他心湖之上轰然炸响，震得他坚固的剑道认知，竟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的横剑术霸道绝伦，却也因此失之灵动，总有力所不逮之处。
“此剑法，何名？”万鹏王的声音，竟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
“独孤九剑。”
陆文昭从怀中取出一本手抄的册子，郑重地递了过去。
“陛下亲笔所录，命我转交护龙使。”
“陛下说，护龙使的横剑霸道，已是当世一绝。若能得此剑法之‘破’意，或可助你……踏出那传说中的最后一步。”
万鹏王伸出手，接过册子。
入手微沉，仿佛承载着一个世界的重量。
他翻开第一页。
“总诀式：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
仅仅是开篇的几行字，万鹏王整个人便彻底定住。
他握着书页的指节一根根绷紧，泛出青白色，那双睥睨天下的眼睛，此刻死死钉在书页上，瞳孔的最深处，先是极致的迷茫，随即被一种见证神迹般的狂热与战栗所取代。
这不是武功。
这是道！
是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甚至不敢想象的，全新的剑道天地！
陆文昭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嘴角逸出一丝微笑，对一旁同样痴迷于剑的韩棠微一颔首。
两人心照不宣，悄然退出了大堂，将这片空间，留给了这群即将搅动风云的恶兽。
这一夜，万鹏王未曾合眼。
当天光刺破黑暗，他才缓缓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整个人却散发出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锋锐、也更加内敛的气息。
“来人！”
他的声音沙哑，却蕴藏着火山喷发般的亢奋与威严。
“传律香川、张红玉、高寄萍……所有统领，议事！”
这柄属于帝王的绝世凶刃，第一次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
翌日清晨，坤宁宫。
宁桓难得没有早朝，正陪着邱诗雅和十三皇子宁昭熙用膳。
晨光柔和，驱散了帝王眉宇间的杀伐之气。
小家伙宁昭熙正值顽劣的年纪，抓着一根小油条当宝剑，在空中挥舞，口中还念念有词。
“嘿！哈！母妃你看，我这是父皇教我的屠龙刀法！”
邱诗雅被他逗得又好气又好笑，嗔道：“昭熙，不许顽皮，好好用膳。”
宁桓却看得津津有味，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糕放进儿子碗里。
“屠龙刀法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使。”
“不然，龙没屠成，先把自己饿晕了，岂不成了笑话？”
小家伙做了个鬼脸，总算被美食吸引，老老实实地扒起饭来。
这片刻的温馨，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殿内，脸上混杂着焦急与狂喜。
“启禀陛下，娘娘！听风阁……听风阁的秦主子，发动了！”
邱诗雅手中的玉箸一顿，随即脸上绽放出真切的喜悦：“快，快去请太医和稳婆！”
宁桓已然起身，他拍了拍邱诗雅的手背，温言安抚：“你照顾好昭熙，朕过去看看。”
他大步流星，龙行虎步，直奔听风阁。
穿过御花园的长廊时，那道熟悉的、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准时响起。
【叮！恭喜宿主获得人物召唤卡——姬如雪。】
宁桓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原本平静的眼神，陡然深邃了几分。
姬如雪。
幻音坊女帝的左膀右臂，一手惊鸿剑法，清冷孤傲，忠贞不二。
来得正好。
他抵达听风阁时，院内已是一片紧张的忙碌。
宫女端着热水进进出出，稳婆尖锐的催促声，与秦可卿压抑的痛呼交织在一起。
宁桓没有进去，只是负手立于庭院那棵海棠树下，静静等待。
他知道，一个新的生命，一个新的棋子，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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