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本来,就是这么不堪。”
顾明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朱标的心上。
朱标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碎裂成无数片。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他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理念,在这一刻,被顾明无情地撕得粉碎。
“不……”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先生,你在动摇国本!”
朱标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飞的恐惧。
“八股取士,乃是父皇定下的国策,是为了天下寒门开辟的登天之路!”
“是为了选拔德才兼备的栋梁之才!”
“怎么到了你口中,就成了藏污纳垢之地?”
朱标的情绪有些失控,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说法。
这不仅仅是在否定一项制度,更是在否定他的父亲,否定整个大明的根基。
然而,顾明依旧是那副平静得可怕的模样。
“殿下,您觉得,通过八股取士,能选出清官的概率,有多大?”
顾明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
“这……”
朱标一时语塞。
他想说很大,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被父皇剥皮揎草的贪官污吏。
那些人,哪一个不是通过科举上来的?
哪一个不是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
“十个里面,能出一个真正清廉,一心为民的,都算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顾明替他说了出来,语气平淡,却充满了讽刺。
“至于剩下的九个,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有的人贪一万两,有的人贪十万两,本质上,有区别吗?”
暖阁里。
朱元璋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十个里面,只有一个?
他想反驳,可残酷的现实却让他无法开口。
他为了整顿吏治,杀了多少人?
空印案,郭桓案,杀了十几万人!
整个朝堂的官员,几乎被他换了一茬又一茬。
可结果呢?
贪官污吏依旧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杀得还不够狠,是律法还不够严苛。
他甚至想过,要不要把那些官员全都绑在身边,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他们。
可现在,顾明却告诉他,问题出在了根子上。
出在了他引以为傲的八股取士上。
这个制度,从一开始,选拔上来的,就是一群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他们读书的目的,不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而是为了黄金屋,为了颜如玉,为了光宗耀祖,为了成为人上人!
当他们实现了目标,掌握了权力,又有几人能守住本心?
朱元璋不愿意承认。
他不能承认!
承认这个,就等于承认他错了,大错特错!
承认他这一辈子的心血,都用错了地方!
内堂中。
朱标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终究是未来的君主,很快便强迫自己从那巨大的冲击中冷静下来。
他找到了一个反驳的论点。
“不对!”
朱标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盯着顾明。
“先生此言差矣!”
“科举并非我大明首创,前有唐宋,皆以科举取士。”
“唐宋两朝,历时数百年,也未曾听闻,是亡于官员腐败,文人无耻!”
“为何到了我大明,这科举就成了祸根?”
这确实是一个有力的反驳。
唐朝的科举,虽然还不完善,但已经形成了体系。
宋朝更是将科举推向了巅峰,真正做到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如果科举真的像顾明说得那么不堪,那唐宋两朝,岂不是早就该亡了?
朱元璋在暖阁里,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是啊!
咱的法子,也是跟前朝学的,怎么到了咱这里,就不行了?
难道真是咱杀得太少了?
然而,面对朱标的质问,顾明却只是轻轻一笑。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殿下,您说得对,也不对。”
“唐宋与我大明,看似相同,实则有着本质的区别。”
顾明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区别?”
朱标皱起了眉头。
“区别就在于,唐宋之时,朝堂之上,并非只有文人这一股势力。”
顾明一字一顿地说道。
“唐朝有传承数百年的世家门阀。”
“他们盘根错节,势力遍布朝野,即便是皇权,也要让他们三分。”
“那些通过科举上来的寒门士子,在他们面前,不过是些无根的浮萍,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
“文官集团,始终被世家门阀死死地压制着。”
“到了宋朝,虽然世家门阀没落了,但宋朝的制度,重文轻武,却也分权制衡。”
“枢密院管军,三司管财,中书门下管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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