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落,单字一个落。
我出生那天是盛夏,阳光混合着窗外的梧桐,在我年幼而清澈的眼睛映下我第一次看世界的画景。
梧桐叶落了一地,金黄金黄的,铺满了院子。父亲站在院子里看了一眼,说,就叫落吧。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生产那天,父亲其实没有来看她。他站在院子里,看了会儿落叶,说了我的名字,然后就走了。
他们的感情似乎一直都不太好,家里下人私下里都说,老爷娶夫人是父母之命,心里其实装着别人。
这些我都是后来零零碎碎听来的,因为我三岁那年,母亲就不在了。
我记不清母亲的样子了,只记得她身上有种淡淡的药香味,还有她抱着我时,手指总是很凉。
她走后,父亲对我的态度有些微妙的变化。
一开始,他对我似乎也不错。
我记得四岁那年,他带我去市集,给我买了一串糖葫芦。我高兴得不得了,举着糖葫芦在院子里跑,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糖葫芦掉在地上沾了灰。
我哇哇大哭,父亲蹲下来,摸了摸我的头,说
“不哭,爹爹再给你买。”
那是他第一次自称“爹爹”。
可是那天我们回家后,奶奶知道了,把父亲叫到祠堂骂了整整一个时辰。
我躲在门外偷听,奶奶说
“一个丫头片子,值得你这么惯着?有这功夫不如多关心关心你哥哥家的儿子!”
从那以后,父亲就变了。
他不再带我出门,不再给我买糖葫芦,甚至看我的眼神都变得很淡,淡得像看院子里那棵梧桐树,或者看桌上那盏青瓷茶杯。
不过我的生活也不算太苦,大伯一家对我很好。
大伯是父亲的哥哥,但性格完全不一样。他胖胖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说话声音很大,但从不凶我。大伯母也是个温柔的人,她会给我做漂亮的小衣服,会在冬天给我捂手。
大伯家有个儿子,叫江煜,比我大两岁。他从小就是个很板正的孩子,说话做事一板一眼的,但对我特别好。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分我一半,有人欺负我他就挡在我前面,虽然很多时候他自己也会被欺负。
父亲后来又娶了一个妻子,我叫她二姨。
二姨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皮肤白,眼睛大,说话声音软软的。她对我客客气气的,但那种客气里透着疏离。后来她生了个女儿,父亲对她们就更上心了。
妹妹满月那天,家里摆了好几桌酒席。
我穿着大伯母给我做的新衣服,想凑过去看看妹妹。
父亲抱着妹妹,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笑容。二姨站在旁边,手轻轻搭在父亲臂弯里。
我走过去,小声叫了一声“爹爹”。
父亲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注意力又回到怀里的婴儿身上。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天上的月亮。
江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手里拿着两块桂花糕,递给我一块
“吃吧,我刚从厨房偷拿的。”
我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甜得发腻。
“阿落,”
江煜说
“你别难过。”
我摇摇头
“我没有难过。”
可是眼泪却掉下来了,砸在桂花糕上,把糖霜都融化了。
十三岁那年,我开始明白什么叫“貌美”。
其实我自己没什么感觉,但身边的丫头们总是偷偷议论,说三小姐长得真好,以后不知道要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去。
学堂里的男孩看我的眼神也开始变得不一样,有人会偷偷往我书桌里塞纸条,有人会在放学路上拦住我说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低着头快步走开。
然后不知怎么的,我在同龄的女孩们眼中,就变成了“狐狸精”般的存在。
“你看她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水汪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说她跟隔壁班的李公子走得很近呢。”
“装什么清高,心里不知道多得意。”
这些话一开始只是私下里说,后来渐渐传开了。
几乎所有的女孩都开始疏远我,看我的眼神里带着厌恶和鄙夷。
走在路上,能听到她们毫不避讳的议论声;在学堂里,我的座位周围总是空出一圈;就连去花园散步,也能看到几个女孩聚在一起,对着我指指点点。
我想过反抗,想过大声告诉她们我没有,我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说什么呢?说我没有勾引男生?说我不是狐狸精?她们会信吗?
喜欢恰如那月映重逢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恰如那月映重逢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