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出来,他喜欢我。
他对我的偏心和喜欢,明晃晃的,藏都藏不住。
他会在我生病的时候偷偷翻墙进来送药,会在我被先生罚抄书的时候陪我一起抄,会在所有人都在议论我的时候,站出来说“江落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他没有明说。
我也不敢问。
我怕这一切只是我痴心妄想,怕说破了,连这点温暖都没有了。
然后,我又遇到了她们。
十三岁时造谣我的那几个女孩,居然也在这所女学。只不过她们现在长大了,学会了更隐蔽的方式。
她们不会当着我的面说什么,但我会在路过的时候,听到她们压低声音的嗤笑,听到那些熟悉的字眼,“狐狸精”“装清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
我不敢说话。
我能说什么呢?冲上去跟她们吵?还是哭着去找先生?
我选择了低头,快步走过。
十七岁那年春天,司默做了一件很大胆的事。
他在书院门口,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
“我喜欢江落!”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站在人群里,脸烧得通红,心跳得快从嗓子眼蹦出来。
周围人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有惊讶,有羡慕,有鄙夷,还有那几个女孩毫不掩饰的愤怒。
司默穿过人群,走到我面前,眼睛亮得吓人
“江落,我喜欢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
他笑了,笑容里有少年人特有的张扬和笃定
“我可以等。”
我松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后来那几个女孩果然去找司默了。我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但司默再来找我的时候,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们跟你说什么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
司默摇摇头,握住我的手
“别管她们说什么,我只信我看到的。”
可是他的手心在出汗。
十九岁那年,我们的二人世界里,多了一个人。
她叫钟粒玥,是司默的表妹,刚从外地搬来。她长得很好看,是那种阳光明媚的好看,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说话声音清脆,像铃铛。
和我完全不一样。
我沉默,她活泼;我忧郁,她开朗;我总爱胡思乱想,她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烦恼。
钟粒玥也喜欢司默,我看得出来。
她总是找各种理由粘着司默,挽他的胳膊,靠在他肩膀上,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他看。司默一开始还会推开她,说“粒玥别闹”,后来就渐渐习惯了。
钟粒玥讨厌我,我也看得出来。
她看我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跟我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是很冲。司默在场的时候她会收敛一点,但司默一走,她就原形毕露。
我想告诉司默,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怕他觉得我矫情,觉得我小心眼,觉得我容不下他的表妹。
所以他们两个人总在我面前打闹,钟粒玥笑得花枝乱颤,司默虽然有些无奈,但嘴角也是上扬的。而我坐在一旁,像个局外人。
我开始躲着他们。
司默来找我,我就说身体不舒服;他们约我出去玩,我就说有事。司默问了几次,见我总是推脱,也就不再勉强了。
有一次,我一个人走到城外的河边。
河水很急,哗哗地流,卷起白色的泡沫。我站在岸边,看着湍急的河水,脑子里乱糟糟的。
父亲冷漠的眼神,二姨疏离的笑容,妹妹天真的脸庞,那些女孩鄙夷的议论,司默和钟粒玥打闹的身影……
所有的画面在脑子里打转,转得我头晕。
我闭上眼睛。
等再睁开的时候,我已经在河里了。
水很冷,灌进鼻子和嘴巴里,呛得我喘不过气。我挣扎着,身体往下沉。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阿落!”
是江煜。
他跳进河里,拼命朝我游过来。河水很急,他游得很吃力,但还是抓住了我的手。
“别怕!”
他大喊,想把我往岸上拖。
可是一个浪打过来,他后脑勺撞在了河里的石头上。
我听到“咚”的一声闷响。
江煜的手松了一下,又立刻握紧。他的额头渗出血,在水里晕开,像一朵红色的花。
“阿落……别怕……”
他的声音变得很虚弱。
周围的仆人终于赶过来,七手八脚地把我们拉上岸。江煜已经昏迷了,脸色苍白,后脑勺还在流血。
方士来看过后,摇了摇头
“撞到了脑子,能不能醒过来……看造化。就算醒了,也可能……不太好了。”
不太好了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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