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内的经济暗战硝烟渐散,粮价回落,金融趋稳,杨广以铁腕与雄厚底蕴暂时稳住了阵脚。然而,这场没有刀光剑影的较量,其背后所折射出的利益纠葛、人心诡谲,以及那无休止的理念攻讦与权力倾轧,却让旁观者之一的徐子陵,感到了一种发自心底的疲惫与疏离。
自踏入洛阳以来,他亲眼目睹了仙音与魔舞的对决,见证了皇权与天命的论战,感受了经济领域的无形厮杀,更亲身卷入了龙门石窟那场惊心动魄的仙魔之战,并与那妖女婠婠有了一段难以言喻的纠葛。这一切,都让他那追求自然、向往超脱的心灵,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寇仲依旧兴致勃勃,如同一块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洛阳各方势力博弈的养分,眼中闪烁着越来越炽热的争霸野心。但徐子陵却日益感到,自己与这位生死兄弟,在道路的选择上,正渐行渐远。寇仲的心,已牢牢系在了那万里江山之上;而徐子陵的心,却渴望飞向更高远、更清澈的所在。
“陵少,你怎么了?这两天总是心不在焉的。”一日,寇仲忍不住问道,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好友的低落。
徐子陵站在客栈房间的窗前,望着远处宫城的飞檐斗拱,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仲少,你可曾想过,即便我们得了这天下,坐上了那龙椅,然后呢?日复一日的朝会议政,无穷无尽的权力算计,防不胜防的阴谋暗箭……这便是我们想要的吗?”
寇仲一愣,随即拍了拍徐子陵的肩膀,豪气道:“想那么多作甚!大丈夫生于乱世,自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等咱们打下了江山,你想去哪里清修,兄弟我都陪你去!”
徐子陵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他知道,这只是寇仲安慰他的话。一旦踏上帝王之路,便再无回头可能,只会越陷越深。而他自己,对那条路上必然伴随的血腥、权谋与束缚,发自内心地感到抗拒。
洛阳的喧嚣,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让他感到窒息。他需要远离这一切,需要找一个清净之地,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寻求那冥冥中的“遁去的一”。
数日后,徐子陵向寇仲提出,想独自离开洛阳,四处走走。寇仲虽有些不舍,但也看出徐子陵去意已决,且精神状态确实需要调整,便未强留,只是再三嘱咐他务必小心,并约定好联络方式。
徐子陵孑然一身,离开了繁华而压抑的洛阳城。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凭着感觉,一路向西,跋山涉水。他刻意避开城镇官道,专拣人迹罕至的山林小径而行,仿佛要借此洗去身上沾染的尘世纷扰。
数日后,他来到了终南山脚下。终南山,自古便是隐士修道之所,层峦叠嶂,云雾缭绕,远离尘嚣。徐子陵心中一动,便循着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古道,向山中行去。
山势渐高,林木愈深,鸟鸣山幽,空气清新得仿佛能洗涤灵魂。徐子陵忘却了时间,忘却了身份,只是凭着感觉,在山间信步而行。不知走了多久,他在一处背靠绝壁、面临云海的山崖上,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山洞。洞口被垂下的藤蔓和几块突兀的岩石遮掩,若非他灵觉过人,绝难发现。
拨开藤蔓,进入洞中。洞内并不深邃,却十分干燥洁净,似有前人居住过的痕迹,石床、石桌、石凳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引山泉而入的小小石洼。洞壁之上,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刻痕,似是某种古老的呼吸吐纳图形,已难以辨认。
“此地甚好。”徐子陵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宁感,决定在此暂居。
他并未携带多少干粮,索性便以山泉野果为食,偶尔捕些鱼虾。大部分时间,他盘坐于洞口的巨石之上,面对浩瀚云海,沉浸于《长生诀》的修炼与对天道的感悟之中。
日升月落,云卷云舒。徐子陵彻底放空了心神,不再去想洛阳的争斗,不再去想寇仲的霸业,不再去想师妃暄的剑,也不再去想婠婠那复杂的眼神。他只是静静地观察着。
他看朝阳如何撕裂黑暗,将金光洒遍群山;看流云如何聚散无常,变幻出万千形态;看山间野鹿悠闲地啃食青草,看雄鹰在绝壁间翱翔盘旋;听松涛阵阵,听泉流淙淙,听风雨雷电在这天地间奏响的自然乐章。
他将《长生诀》的心法运转到极致,不再刻意追求真气的增长或招式的精妙,而是尝试着让自己的呼吸、心跳、乃至精神意念,与这周遭的天地韵律融为一体。他感到自己仿佛化作了山间的一缕风,岩上的一滴水,林中的一片叶。
在这种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感”状态中,过往的种种经历、感悟,开始在他心中沉淀、碰撞、融合。
师妃暄那清圣超然的剑意,背后是静斋对“天道秩序”的执着追求,虽看似无私,却难免将自身意志凌驾于众生之上,其“剑心通明”,亦是一种极致的“我执”。
婠婠那妖异诱人的天魔舞,背后是魔门对“真性自在”的极端诠释,肯定欲望,释放本能,看似逍遥,却易坠入欲海沉沦,其“天魔大法”,亦是一种对“本我”的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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