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玉诏》的颁布与市面上“和氏璧”真伪难辨的流言,如同两股强劲的旋风,搅动着天下人心。然而,这仅仅是大战前的序幕。杨广深知,要想彻底打破慈航静斋借和氏璧营造的“天命”铁幕,仅靠质疑与混淆视听还远远不够,必须从更高的理论层面,发出属于帝王的、足以定鼎乾坤的最强音。
就在重阳佳节前三日,一份由杨广亲自构思、反复推敲,并经由智经辅助完善、字斟句酌的诏书——《帝诏驳天命论》,于大朝会上,由皇帝亲口宣读,随后以最快的速度,通过官方驿站、快马信使,连同新一期的《大隋时报》,向帝国的每一个角落传播开去。
这份诏书,与之前《问佛诏》的冷峻务实不同,更与《问玉诏》的尖锐诘问迥异。它恢弘、磅礴、充满不容置疑的帝王气概与逻辑力量,旨在从根本上,对“君权神授”、“天命所归”这一维系了数千年帝王统治的核心意识形态,进行最彻底的解构与重建。
诏书开篇,并未直接驳斥和氏璧或静斋,而是以一种纵观千古的宏大视野,抛出了一个振聋发聩的问题:
“朕尝读史,观三代以降,王朝更迭,兴衰轮回。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或曰天命无常,或曰气数使然。然则,这天命究竟为何物?气数又凭何而定?岂真系于区区一玉,或某方外教派之一言乎?”
随即,诏书以无可辩驳的史实为依据,展开了凌厉的攻势:
“昔者,夏桀暴虐,而商汤代夏,世人皆言天命归商。然,若无成汤励精图治,景亳会盟,赢得诸侯民心,岂有商之勃兴?若非伊尹、仲虺等贤臣辅佐,解民倒悬,天命何附?”
“纣王无道,武王伐之,亦言受命于天。然,若文王不积善行仁,三分天下有其二;武王不孟津观兵,八百诸侯不期而会;周公不制礼作乐,安定天下,则‘天命’岂会凭空而降于岐山一隅?”
“及至秦汉,始皇扫六合,握和氏之璧,自谓受命于天,永传万世。然则,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其天命何在?汉高祖起于微末,提三尺剑取天下,其时和氏璧何在?静斋何在?其所凭者,非天非玉,乃关中父老之拥戴,萧何韩信之才智,约法三章之仁政耳!”
诏书引经据典,将历史上那些被奉为“天命所归”的典范王朝的兴起,逐一剖析,明确指出其成功的关键在于人事——在于君主的作为、臣僚的辅佐、民心的归附、以及切合时宜的政策,而绝非虚无缥缈的“天意”或某件信物的眷顾。
紧接着,诏书笔锋直指当下,言辞愈发犀利:
“今有方外之人,自诩通晓天道,执一古玉,便欲断决天下亿兆生灵之归属,裁定社稷神器之更易。朕试问之:尔等眼中之‘天’,是煌煌昊天,还是尔等心中私臆之‘天’?尔等手中之‘玉’,是荆山璞石,还是尔等攫取权柄之工具?”
“若‘天命’可凭玉显,凭人言定,则与儿戏何异?与巫蛊之术何异?此非敬天,实乃亵天!非是代天选帝,实乃假天之名,行操控天下之实!”
这是对慈航静斋“代天选帝”合法性最严厉、最直接的指控,直斥其本质是假借天意,行操控政治之实!
最后,诏书以无比坚定和自信的语气,宣告了杨广自己的核心理念,也是他对未来统治蓝图的庄严承诺:
“朕承大统,御极以来,夙夜匪懈。所思所虑,非为一姓之荣辱,一家之私利,而在天下万民之生计,华夏文明之传承。”
“朕之权柄,非天所授,乃承先帝之余烈,担黎庶之重托!朕之职责,在于保境安民,使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杼,商者通其货,士者尽其才,兵者卫其国!”
“民心所向,即为朕剑锋所指;民生所系,即为朕施政之纲!能使百姓安居乐业,士农工商各得其所,国家富强,文明昌盛,此方为真正的‘天命’,此方为社稷永固之基石!”
“重阳之日,朕将于洛阳,率文武百官,黎民代表,祭祀昊天,非为祈福于天,非为求证于玉,而是昭告天下:朕与万民同心,誓以民力再造山河,以人道正此乾坤!凡有益于民者,虽万难必行;凡有害于民者,虽亲贵必惩!”
“天命?民意即天!神器?民心所向即为神器!后世史笔如铁,自有公论。朕,无愧于心,无愧于民,无愧于这万里江山!”
诏书到此,戛然而止。余音却如同黄钟大吕,轰鸣不息。
这份《帝诏驳天命论》,如同一柄擎天巨剑,狠狠劈开了笼罩在天下人头上的“天命”迷雾!它将统治的合法性,从虚无的“天”与“玉”,彻底拉回到了实实在在的“民”与“绩”之上!它不仅是在驳斥静斋,更是在向全天下宣告一种全新的政治哲学和统治逻辑——以民为本,绩效为先!
诏书一出,天下震动!
洛阳城内,无数寒门士子、新兴的工商阶层、受惠于均田的农民,乃至许多被新政理念打动的中下层官吏,读罢诏书,无不热血沸腾,热泪盈眶!他们感觉胸中一口郁结多年的闷气,终于被这煌煌帝诏彻底抒出!原来,天子可以这样理解!原来,这天下,真的可以与他们这些“小民”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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