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那一声充满无奈的叹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藏经阁内持续了一夜的凝固气氛。
叶红衣猛地抬起头,苍白憔悴的脸上,那双因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紧紧盯着林凡,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宣判。
就连角落里仿佛睡死过去的孙执事,那耷拉着的眼皮也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然而,没等林凡说出后面的话,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便从楼梯口传来。
以青云宗主为首,赵长老、钱长老,以及另外两位气息渊深的长老,一同出现在了隔间门口。他们的脸色都带着一丝凝重,显然,叶红衣长跪拜师的消息,以及外面越聚越多的弟子,已经让他们无法再坐视不管。
宗主的目光先是扫过跪在地上、摇摇欲坠却眼神倔强的叶红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随即落在了床上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的林凡身上。
“林凡。”宗主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叶红衣之心,宗门皆见。你……有何打算?”
林凡心中暗暗叫苦,正主们终于来了!他脸上立刻又堆起了那副“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的表情,挣扎着想要下床行礼,声音虚弱:“宗主,各位长老……这……这真是折煞小人了……叶师姐她……她定是误会了,小人何德何能……”
“误会?”钱长老冷哼一声,胖脸上满是烦躁,他昨晚显然也没休息好,“是不是误会,你心里清楚!叶红衣是我青云宗近年来最出色的弟子之一,心性资质皆是上佳!她如今认定你是前辈高人,长跪于此,你若一再拒绝,寒了弟子向道之心是小,若因此让她道心受损,甚至酿成更严重后果,这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这话语带着明显的施压意味,将一顶“阻碍弟子前程”的大帽子扣了下来。
赵长老也沉声开口,语气虽然不像钱长老那般直接,却也带着深意:“林凡,无论你承认与否,你于宗门有救难之功,这是事实。叶红衣此番举动,虽有些鲁莽,但其向道之心,赤诚可鉴。你既身负……呃,机缘,若能加以引导,于她,于宗门,皆是一桩美事。”
另一位面容和善的长老则打起了圆场,语气温和:“林凡小友,红衣这孩子我们看着长大,性子是倔了些,但绝非无理取闹之人。她既然认定了你,想必自有她的道理。你即便暂时不愿以师徒相称,也可先行应下,允她随侍左右,彼此多加了解,再论其他,如何?总好过让她一直如此跪着,伤了根基。”
几位长老你一言我一语,软硬兼施,核心意思却只有一个——希望林凡答应下来。
林凡低着头,心中念头飞转。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些老家伙,未必全信他是什么“隐匿高人”,但叶红衣的举动,无疑是将他架在了火上。如果他们强行驱散叶红衣,或者否认林凡的“特殊性”,不仅会打击叶红衣的向道之心,更可能让宗门其他弟子心生疑虑,甚至动摇宗门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
反之,如果林凡“顺应民意”,收下叶红衣,那么:
第一,可以安抚叶红衣和众多观望的弟子,稳定人心。
第二,可以将林凡这个“不确定因素”以一种相对可控的方式纳入宗门体系内。有个徒弟作为纽带,总比他一个人神秘莫测地待在藏经阁让人放心。
第三,万一……林凡真的有什么隐秘传承或者特殊能力,那么叶红衣作为他的弟子,宗门也能间接受益。
第四,退一万步讲,就算林凡真是个只有“运气”的凡人,收个天才弟子也没坏处,还能彰显宗门“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气度。
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这些活了数百年的老狐狸,算盘打得精着呢!
林凡心中冷笑,但同时也开始飞速权衡利弊。
一直拒绝?看来是不行了。叶红衣这关过不去,宗门高层这关也过不去。再僵持下去,自己恐怕真要成为众矢之的。
答应?
似乎……也并非全无好处?
他想起叶红衣那恐怖的执着和战斗力,想起她在外门弟子中的声望……
“如果……收下她……”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有个这么能打、又这么认死理的徒弟在身边,是不是……能帮我挡掉很多麻烦?”
比如那个一直看他不顺眼的张逵?比如其他可能因为嫉妒或者好奇而来找麻烦的弟子?甚至……某些不方便自己出面的事情,是不是可以让她去处理?
这不就等于找了个免费的打手兼挡箭牌?!
而且,有这层师徒名分在,宗门对自己明面上的“照顾”和“赏赐”,是不是也能更理所应当一些?自己改善生活条件的愿望,是不是也能更快实现?
虽然会因此获得更多关注,但比起被当成异类整天提心吊胆,似乎这种“有名无实”的高人身份,反而能提供一层保护色?毕竟,谁会轻易去招惹一个能“引动天雷”的高人的弟子(师父)呢?
风险与机遇并存。
林凡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分析着。拒绝,眼前就是死局;答应,虽然前路未知,但至少能解开眼前的困局,并且可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便利。
“似乎……收个打手……哦不,收个徒弟,也挺好?”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开始疯长。
他偷偷瞥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眼神充满期盼的叶红衣。这丫头虽然倔了点,但品性确实没得说,重情重义,知恩图报……
罢了!
林凡心中终于做出了决断。
他抬起头,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无奈”和“挣扎”,目光扫过宗主和各位长老,最后落在叶红衣身上,长长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叹了口气。
“宗主,各位长老……叶师姐……”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仿佛被“逼上梁山”的悲壮,“既然……既然诸位都如此说,叶师姐又如此……诚心……”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那……那我便……暂且应下……这师徒名分吧。”
话音落下,整个隔间,乃至外面偷偷关注此地的人们,都仿佛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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