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掌门与诸位长老离去后,小院内的气氛却愈发凝重。那扇重新关闭的木门,仿佛隔绝出了一个独立的世界,其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离愁与决意。
叶红衣与叶清雪站在原地,目光都紧紧锁在廊下师父那平静的身影上。方才掌门与长老们震惊、惶恐乃至最终感激涕零的神情还历历在目,而师父那句“我欲离开青岚大陆”,更是如同惊雷,在她们心中炸响。
他,真的要走了。去往那片她们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云沧大陆。
对叶红衣而言,这决定带来的更多是沸腾的战意与对未知的渴望。她大步上前,声音铿锵如铁:“师父!您要去云沧,弟子跟您一起去!”赤金色的眼眸中燃烧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弟子身具战元体,修行《不灭战诀》,正需要更广阔的天地磨砺!留在青岚,如同困守浅滩!请师父允准!”
林凡抬眸,平静地看向她,语气淡然却直指现实:“云沧非青岚可比。金丹初期,不过底层,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弟子不怕!”叶红衣下巴微扬,周身战意隐隐升腾,“正因如此,才更需磨砺!弟子之道,在战不在守!跟在师父身边,纵是刀山火海,弟子也敢闯上一闯!若因畏惧而退缩,弟子之道,将止步于此!”她的回答斩钉截铁,纯粹的战修信念与对林凡毫无保留的信任表露无遗。
林凡未置可否,目光转向一旁的叶清雪。
与叶红衣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反应不同,叶清雪在听到“云沧大陆”时,神色变得极为复杂。云沧,那是她的故乡,是生她养她的叶家所在。三年前,她作为叶家备受瞩目的符道天才,外出游历,偶然来到这偏远的青岚大陆,本只是打算稍作停留,见识一下此地的符道水平。
然而,命运让她遇到了林凡。那日在青云宗藏经阁,亲眼目睹林凡信手破解她苦思不得其解的古老残符,甚至指出其中谬误并加以完善时,她内心的高傲被彻底击碎,取而代之的是对真正符道至境的无限向往。正是这份对符道的纯粹追求,让她毅然决定拜师,甚至不惜斩断与家族的魂印联系,以表明专心求道、心无旁骛的决心。
她深知,擅自斩断魂印,在重视血脉与传承的叶家看来,是何等大逆不道的行为。家族震怒,派遣执法队前来“请”她回去,是必然之事。之所以三年多来执法队迟迟未至,她推测,一方面是因为青岚大陆确实偏远,跨大陆追踪需要时间筹备和准确的坐标;另一方面,恐怕也与师父隐居的这小院有关。这院落看似普通,却总给她一种与周围天地浑然一体、隔绝天机之感,那“迷踪阵”或许在阻挡寻常访客的同时,也无形中干扰了叶家凭借血脉秘术进行的远程定位。
如今,师父要返回云沧,意味着她将不得不直面家族的怒火。是福是祸,难以预料。
一瞬间的忧虑掠过心头。回归云沧,无异于主动踏入风暴中心。
然而,这丝忧虑在看到师父平静的侧脸和师姐坚定的眼神时,瞬间化为乌有。
与可能面对家族问责的麻烦相比,与师父、师姐分离,中断这来之不易的符道指引,更让她无法接受。是师父为她打开了真正的符道大门,让她见识到了《太初符经》的浩瀚,让她明白了何为“以心感天,以符载道”。这份知遇之恩、传道之情,重于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清明和坚定,上前与叶红衣并肩而立。
“师父,”她的声音清越而沉稳,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弟子也愿随您返回云沧。”
她顿了顿,目光清澈地迎向林凡:“云沧符道昌盛,正是弟子验证所学、追求更高境界之地。此为其一。”
“其二,”她坦然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却无半分后悔,“云沧是弟子故土,叶家是弟子出身之族。当年弟子为专心追随师父求学,未经家族允许便斩断魂印,此举确有不妥,恐已触怒家族。若因弟子往日任性,为师父此行带来麻烦,弟子愿一力承担,向家族陈情解释,绝不让师父为难!”
她的话语既表明了坚定的追随之心,也坦诚了可能带来的麻烦,并表达了主动解决的担当。这份坦荡与勇气,远比单纯的恳求更显诚意。
院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林凡的目光,在两位徒弟脸上缓缓扫过。叶红衣那一往无前、以战证道的纯粹;叶清雪那为求大道不惜背离家族、如今又勇于承担后果的坦荡与坚定。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真挚而炽热的向道之心,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
亿万载沉寂的心湖,那万古不变的古井深处,似乎被这两颗投入其中的、纯粹而坚定的道心,激起了一圈细微而真实的涟漪。
一种久违的、近乎陌生的暖意,悄然浸润了他意识中那片永恒的淡漠。
带着她们,前路或许会因叶清雪的过往而多些“意料之中”的琐事。
但,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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