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轻轻呼啸,掠过林府朱红的飞檐,将檐角悬挂的玉铃吹得叮当作响,清越的声响里,满是与贾府破败截然不同的矜贵与疏离。
林府依山而建,雕梁画栋间褪去了往日侯门的浮华,多了几分清雅大气,门口的石狮子栩栩如生,门房小厮身着体面的青缎长衫,神色肃穆,往来皆是衣着光鲜的管事与客商——谁都知道,这里是林黛玉的居所,是如今京城中无人敢轻慢的地界,也是薛宝钗走投无路时,唯一能想到的“救命稻草”。
宝钗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踉跄着走到林府门前。
她往日里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不堪,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与脸颊上,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身上那件半旧的素色锦裙沾满了灰尘与泥点,早已没了往日的端庄体面。
她怀里紧紧揣着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只有几件贴身衣物和一支不起眼的银簪——那是她从贾府出来时,唯一敢带走的东西,那些偷来的珍宝,早已被贾政没收,连一丝一毫都没能留住。
门房小厮见她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眼神里满是鄙夷,上前一步拦住她,语气冷淡:“站住!林府不是谁都能进的,你是什么人?有拜帖吗?”
宝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往日里被人众星捧月的骄傲,此刻被碾得粉碎。
她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声音沙哑地哀求:“小哥,劳烦你通融一下,我找林东家,我是她的……旧识,薛宝钗。”
“薛宝钗?”
小厮挑眉,眼底的鄙夷更甚——近来京城传遍了她趁贾府落难、偷藏财物被赶出门的丑事,这般声名狼藉之人,也敢来林府攀附。
但碍于黛玉的规矩,他还是冷着脸转身去通报,只留下宝钗一个人站在门口,承受着过往行人异样的目光,浑身如芒在背。
不多时,小厮回来,语气依旧冷淡:“我家姑娘让你进去,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惹得主子不快,休怪我不客气。”
宝钗连忙点头,如蒙大赦,拖着沉重的脚步,跟着小厮走进了林府。
清风阁内布置清雅,笔墨书香与淡淡的兰香交织在一起,地面铺着光滑的青石板,一尘不染——这一切,都与如今破败的贾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让宝钗心中的嫉妒与不甘,又深了几分。
穿过回廊,便到了黛玉平日理事的暖阁。
暖阁内烛火通明,黛玉身着一袭月白色绣兰纹的锦裙,端坐在紫檀木书桌后,长发松松挽起,仅插一支羊脂白玉簪,眉眼清冷,气质卓然,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与威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贾府中处处小心翼翼、多愁善感的林姑娘。
她手中握着一卷书,目光淡淡扫过门口的宝钗,眼底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宝钗一见黛玉,所有的骄傲与伪装瞬间崩塌,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青石板地上,怀里的布包掉在一旁,衣物散落出来,愈发显得狼狈。
她扑簌簌地掉着眼泪,声音凄厉又卑微,连连磕头哀求:“林妹妹,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贪心,不该趁贾府落难偷藏府中财物,不该那般虚伪自私,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如今我被贾府赶了出来,薛家那边也容不下我,走投无路,只有你能帮我了,求你给我一条生路,哪怕让我在你这里做个丫鬟,我也心甘情愿!”
她一边哭,一边拼命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得通红,甚至渗出血丝。
往日里她总以“宝姐姐”自居,处处摆出温婉大度的模样,排挤打压黛玉,如今却跪在黛玉面前摇尾乞怜,这般反差,看得一旁伺候黛玉的丫鬟紫鹃,眼底满是嘲讽——当年黛玉在贾府受的委屈,今日总算能看个痛快。
黛玉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上的纹路,心中冷笑不止。
前世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宝钗踩着她的病痛与绝望,在贾母与王夫人的扶持下,风风光光嫁给宝玉;她卧病在床,孤苦无依时,宝钗却在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一切,甚至暗中散播她的谣言,说她善妒小心眼,配不上宝玉。
如今,宝钗落得这般众叛亲离、狼狈不堪的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半点不值得同情。
她抬眼,目光清冷地落在宝钗身上,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温度,却字字如刀,戳得宝钗浑身发抖:“宝姐姐,你我之间,早在当年贾府的深宅大院里,就没什么情分可言了。你偷藏贾府财物,是你贪得无厌,与我无关;你被贾府赶走,被薛家不容,也是你自己作出来的,怨不得旁人,我不会帮你。你还是走吧,别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也脏了我清风阁的地。”
“林妹妹,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宝钗哭得更凶了,连忙辩解,她清楚地知道,薛家虽不如往日鼎盛,却也有几分薄产,兄长薛蟠即便不成器,也绝不会让她流落街头。
她之所以落到这般境地,不过是自己贪图贾府的富贵,不愿回薛家受委屈,如今算计落空,才只能找借口博取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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