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阁二楼的雅间内,茶香依旧袅袅,龙井的清冽混着案上沉香的温润,氤氲出一片静谧雅致。
黛玉静静地站在窗边,半扇窗棂敞开着,暮春微凉的风拂动她披帛上的玉兰花刺绣,衣袂轻扬,神色却愈发冰冷。
街心的一切,迎春的惨状、仆役的残暴、行人的冷漠,都被她尽收眼底,声声凄厉的呜咽与粗鲁的呵斥,如同针一般,密密麻麻扎在耳边,挥之不去。
她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原本沉静如水的眼眸中,翻涌着骇人的寒意,指尖因用力而攥得发白,指节泛出青白,目光死死锁在街心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将她淹没。
她清晰地记得,迎春嫁入孙家后,便是这样被孙绍祖百般折辱,动辄打骂,被当作牛马般使唤,吃不饱穿不暖,连府中最下等的奴婢都能欺辱她。
那时的贾府早已分崩离析,贾母偏心昏聩,王夫人自顾不暇,贾赦更是冷漠自私,无人肯为迎春出头,而她自己,彼时仍是寄人篱下的孤女,自身难保,即便心中满是同情,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最终,迎春被折磨得油尽灯枯,年仅二十便香消玉殒,临死前连一句完整的求救都没能传到贾府,只落得个草草下葬的下场,连一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那时的无力与愧疚,此刻与眼前迎春的惨状交织在一起,如同烈火般在黛玉心中熊熊燃烧,怒火中烧,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太清楚孙绍祖的卑劣无耻,太清楚迎春的软弱无助,更太清楚贾府众人的冷漠自私。
但这一世不同了,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孤立无援的孤女,她执掌清风阁,富可敌国,手握京城商界半壁江山,身边有忠心的下属、精锐的护卫,她有足够的能力,阻止这场悲剧重演。
可即便怒火滔天,黛玉依旧保持着几分沉稳,遇事不冲动,是她重生后最大的蜕变。
她知道,孙绍祖背后虽无顶级权贵支撑,却也有孙家的势力撑腰,且在官府略有门路,贸然出手,虽能救下迎春,却难免打草惊蛇,给孙绍祖留下反扑的机会;更何况,她如今身份尊贵,一举一动都关乎黛玉阁与江南绸缎庄的声誉,若是在街头与孙家仆役争执撕扯,反倒失了体面,落人口实;再者,她也想看看,贾府那些曾经享受过荣华富贵的人,是否还有一丝良知,是否会有人站出来,护住迎春这个落魄的姑娘。
想到这里,黛玉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怒火与悸动强行压下。
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骇人之色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沉静,唯有眼底深处,依旧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如同蛰伏的猛兽,默默蛰伏,等待最佳的出击时机。
她缓缓转过身,走到案前,拿起一方素白手帕,轻轻擦拭着指尖的墨渍,动作优雅从容,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忠叔,你先下去安排江南绸缎庄的事,新款云锦的纹样、定价,务必尽快落实,传下去让码头管事加强防护,杜绝下次损耗。窗外的事,暂且不必理会,先看看动静。”
忠叔早已被窗外的声响惊到,也亲眼目睹了迎春的惨状,心中亦是愤慨不已,只是见黛玉神色平静,气度沉稳,便不敢多言,连忙躬身应下:“是,姑娘,老奴遵命。”
说罢,便小心翼翼地收起账本,躬身退出了雅间,临走前,还忍不住望了一眼窗外,眼中满是同情与无奈——他虽知晓姑娘心中有决断,却也难免为那苦命的贾二姑娘揪心。
雅间内再次恢复了清幽,可这份清幽之下,却藏着一股汹涌的暗流。
黛玉重新坐回案前,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笃笃”的轻响,节奏缓慢,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她再也无心查看账目,窗外迎春的呜咽声、仆役的呵斥声,如同魔咒一般,在她耳边反复回响,让她心绪不宁。
她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眼神冰冷而锐利,默默观察着街心的一切,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今日,迎春她救定了,只是,她要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不仅要救下迎春,还要好好教训孙绍祖一番,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林黛玉护着的人,谁也不能欺辱!
而此刻的街心,迎春依旧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气息奄奄,浑身是伤。
青色的衣裙被撕扯得不成样子,露出的胳膊、后背满是青紫交错的瘀伤,有的地方还渗着淡淡的血丝,新旧伤痕叠加,触目惊心。
她的发髻散乱,枯黄的发丝黏在苍白如纸的脸颊上,嘴角凝着未干的血迹,双眼红肿不堪,原本清澈温和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死寂的绝望,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只剩下一具残破的躯壳。
孙家的四个仆役依旧在一旁呵斥嘲讽,语气轻蔑而残暴,时不时抬脚踹一下迎春的后背,或是用马鞭轻轻抽打她的胳膊,全然不顾她早已气息微弱。
“丧门星,倒是识相,再敢哭一声,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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