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偶尔也会过来看看,坐在软榻上,看着迎春半靠在软垫上,低头认真写字、请教问题的模样——小姑娘微微蹙着眉,眼神专注地落在纸笺上,握着毛笔的手虽还有些纤细、虚弱,却握得极稳,一笔一划写得工工整整,即便写得慢,也没有半点敷衍,额头上还沾着细密的冷汗,想来是又忍着伤口的疼痛,看得黛玉心头又是一疼,却也满心欣慰。
遇到迎春实在弄不懂的地方,黛玉便会轻声点拨,结合着林家往日打理产业的简单例子,用浅显易懂的话语讲解,“迎春,记账不难,难的是细心与耐心,咱们不急于求成,一日学一点,身子慢慢好起来,学问也慢慢学起来,每一笔账目都要对应清楚,不可有半分差错,就像你养伤一样,慢慢来,才能痊愈,才能真正摆脱过往的苦难。”
迎春认真听着,将黛玉与忠叔的话一一记在心里,不仅记在账册旁的注释里,更刻在心底。
她每日都会把当天学到的内容重新梳理一遍,趁着歇息的时辰,慢慢翻看笔记,将重点摘抄在空白纸笺上,整理成薄薄的笔记,每页都写得工工整整,没有一处涂改。
白日里的时光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迎春的侧脸上,映得她眉眼柔和,眼神中多了几分往日不曾有过的笃定与神采,不再是从前那般眼神涣散、畏畏缩缩的模样。
后背的伤口依旧会疼,身子依旧虚弱,却不再像刚来时那般奄奄一息,连坐起身都困难,也不再像从前那般一遇到疼痛就退缩、就恐惧。
晚膳过后,稍作歇息,迎春便又回到矮榻上,雪雁给她掖好软垫,点亮桌上的青釉台灯。
灯火温柔,昏黄的光晕笼罩着矮榻,映得纸笺泛着淡淡的暖意,也让她身上的伤处少了几分刺痛。
夜里,她便读黛玉给她找来的浅显诗词歌赋与一些杂记见闻——没有晦涩难懂的篇章,都是些简单清丽的小诗、通俗易懂的小故事,还有一些记载着各地风土人情、处世之道的杂书。从前在贾府,她虽也识得几个字,却从未这般静下心来好好读书,平日里要么被下人支使着做粗活,要么便是躲在角落里默默发呆,稍有不慎便会遭到打骂,眼界狭隘,性子也愈发怯懦。
如今捧着书卷,细细品读,那些清丽的诗句、鲜活的故事,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她读“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虽不甚懂其中深意,却能隐约感受到那份豪情,心中便涌起几分微弱的勇气,不再觉得自己一辈子只能任人欺凌;她读“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便暗下决心,要好好养伤、好好读书、好好学本事,活出几分骨气,不再做那逆来顺受、任人打骂的弱女子;她读那些处世杂记,便学着分辨是非善恶,学着如何待人接物,学着如何守住自己的底线、维护自己的体面。
遇到喜欢的诗句,她便慢慢摘抄下来,反复诵读,每读一遍,心中的坚定便多一分,久而久之,眉眼间也渐渐染上了几分书卷气,不再是往日那般木讷呆滞。
夜里依旧会有疼痛袭来,依旧会偶尔做噩梦,但迎春不再像从前那般无助哭泣,不再像从前那般被恐惧裹挟。
每当伤口疼得难以入眠,她便会拿起书卷,借着微弱的灯光细细品读,用诗句中的豪情与坚定驱散疼痛与恐惧;
每当从噩梦中惊醒,她便会轻轻抚摸着后背的伤口,想起黛玉的悉心照料,想起自己每日的努力与进步,想起心底的誓言,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凌的迎春了,她在慢慢变好,在慢慢学会保护自己。
紫鹃时常过来陪她,见她深夜还在灯下读书,便轻声劝道:“二姑娘,夜深了,仔细伤了眼睛,身子还未痊愈,明日还要早起活动、学记账呢,快歇息吧,养好了身子,才能学更多东西,伤口也才能更快痊愈。”
迎春便抬起头,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那笑容虽淡,却格外真切,带着几分满足与坚定,“多谢紫鹃姐姐,我再读几页就睡,这些书里有好多我不懂的东西,多读读,总能开阔些眼界,也能让我少想些从前的事,少受些疼痛的煎熬,不辜负林姐姐的苦心。”
说着,便又低下头,继续细细品读,灯光下,她的身形虽依旧单薄,脊背却比刚来时挺直了不少,不再像从前那般佝偻,透着一股隐隐的挺拔之势,即便伤口传来淡淡的刺痛,也依旧专注而坚定。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是七八日。
迎春的伤势渐渐痊愈,后背的鞭痕结痂后慢慢脱落,留下淡淡的印记,手腕、脖颈处的淤青也渐渐褪去,脸颊上的血色愈发充足,不再是从前那般苍白如纸,眼神中的怯懦与恐惧渐渐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沉静与坚定。
她不再需要雪雁搀扶着起身,便能稳稳当当的行走,练习拳脚时,虽依旧力道不足,却能顺利完成基础的动作,不再被伤口的疼痛困扰;读书、记账时,也能久坐片刻,字迹愈发工整,对账目也渐渐有了粗浅的了解,不再像起初那般一窍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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