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跟着狱卒踩过天牢甬道的积水,每一步都溅起细碎的水花,混着墙缝里渗出来的霉味,黏腻地裹在身上,连鬓边垂落的碎发都沾了几分湿冷的浊气。
到了牢房前,狱卒刚用钥匙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锁,“咔嗒”一声脆响划破死寂,里面就传来一阵浑浊的喘息声——昏暗中,永城正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墙啃一块干硬的窝头,灰扑扑的囚服上沾着饭粒和不明污渍,僵硬地贴在嶙峋的肩头,头发像打结的麻绳乱糟糟垂在脸前,遮住了大半张脸,唯有听到动静时猛地抬起的眼,还透着几分未散的狠劲与宗室亲王的蛮横。
他目光沉沉地落在黛玉身上,没有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林黛玉,本王召你来,是要告诉你,你母亲贾敏,并非病逝。”
黛玉周身一僵,指尖猛地攥紧了袖中的玉珏,指节泛白,清冷的眼底翻涌着隐忍的痛楚与急切,却依旧强撑着镇定,声音微哑:“王爷既知真相,还请明说,我母亲究竟是被谁所害?”
忠顺王林嗤笑一声,语气里没有半分愧疚,反倒带着几分肆无忌惮的狠厉,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黛玉面前,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将多年的真相残忍揭开:“害她的人,就是本王。当年江南赈灾款贪腐一事,本王与方王暗中勾结,瓜分款项、伪造账目,那日深夜,贾敏无意间途经别院,撞破了我与藩王议事的场景——她不仅听见了我们分润赈灾款的密谋,还看见了我们传递往来的密信,知晓了所有真相。”
他顿了顿,看着黛玉骤然惨白的脸,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继续说道:“本王本不想杀她,可她性子执拗,扬言要入宫向陛下揭发此事。一个妇人,坏了本王与方王的大事,留着她,便是后患无穷。所以本王设计,让她‘偶感风寒’,再暗中给她的汤药里加了慢性毒药,让她缠绵病榻数月,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去,对外只称病逝,谁也不会怀疑到本王头上。”
“你……”
黛玉浑身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与悲痛,清冷的眉眼瞬间染上猩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母亲温良贤淑,一生清白,竟只因撞破贪腐阴谋,便被这般残忍灭口,连死都不能瞑目。
她抬手,指尖指着忠顺王林,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却带着刻骨的恨意,“忠顺王,你贪墨赈灾款,害死万千百姓,又杀害我母亲灭口,桩桩件件,皆是死罪,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忠顺王林丝毫不惧,反倒笑得愈发嚣张,抬手拂了拂锦身上的灰尘,语气笃定:“血债血偿?你有什么本事?本王与藩潘王勾结的证据,你一时半会儿未必能找到。再说,本王是陛下倚重的宗室,你一个孤女,即便知道了真相,又能奈我何?”
黛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眼底的猩红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冷与坚定。
她缓缓抬手,从怀中取出另一卷密信,那是水溶暗中帮她查到的,忠顺王林与方王往来的残存信件,上面的字迹与方王的奏折笔迹吻合,“王爷怕是忘了,藩王行事鲁莽,留下了不少痕迹。
这是你与藩王往来的密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你们勾结贪腐、瓜分赈灾款的细节,还有你下令杀害我母亲的隐晦指令。
如今再加上你与藩王勾结、杀害我母亲的证据,桩桩件件,铁证如山,陛下即便再倚重你,也绝不会姑息。”
永城脸色微变,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强压下去,嗤笑一声,语气愈发嚣张:
“抹不干净又如何?贾母是你外祖母,王夫人是贾政的正室,她们都亲口认了罪,人证物证‘俱全’,陛下也下了旨定了案,难不成你一个孤女,还能翻案不成?再说,薛家谢姨娘的表亲帮着洗钱,可谢姨娘早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死鬼,你拿什么找证据?”
“拿什么?”
黛玉缓缓蹲下身,动作从容不迫,从靴筒里抽出一卷泛黄发脆的纸,指尖拂过纸页上陈旧的折痕,隔着冰冷的铁栏轻轻推到永城面前,一字一句,字字诛心,“你忘了当年负责押送赈灾款的漕运把总?他怕你事后灭口,偷偷把你给他的密信藏在了船板夹层里——信里写着‘赈灾款三成入私库,余下与谢姨娘表亲分润’,还有你让他伪造沉船事故、掩盖贪腐的指令,那笔迹,跟你给陛下的奏折一模一样,陛下已经让翰林院的学士验过,字字属实。”
她又抬手取出一个素色布包,轻轻打开,里面是几块带着暗纹的碎瓷片,在火把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你以为烧了账册就万事大吉?
薛姨娘表亲洗钱用的银号,账本虽被烧了,却留下了这些记账用的瓷牌,上面刻着的暗纹,跟你王府库房里珍藏的瓷瓶花纹一模一样,便是你想抵赖也无从下手。
更巧的是,那个漕运把总还活着,现在就在刑部大牢里,只要陛下传召,他便能当面指证你,字字句句,皆是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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