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马车在夜色中平稳前行,车帘将外界的凉意隔绝在外,却挡不住黛玉心头翻涌的思绪。
她指尖搭在膝上的锦缎软垫上,指尖轻轻摩挲,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怡红院里的每一个细节——那包印着兰草印记的养身丸、李太医手中泛青的银针、袭人慌乱的神色,还有站在门口、始终沉默却浑身紧绷的王熙凤。
“寒魄粉”三字像根细刺,扎在她心头。
这毒物罕见,寻常人连名字都未必听过?更巧的是,毒偏偏掺在了从她府里送出的养身丸中,若今日她未察觉那丝异样,宝玉真有不测,她林府便是百口莫辩。
“姑娘,您在想什么?”紫鹃见她一路沉默,忍不住轻声问道,顺手将暖炉递到她手边。
黛玉接过暖炉,掌心的暖意却未驱散心底的寒凉:“我在想,那寒魄粉为何会出现在养身丸里。探春带走时,我亲自检查过包裹,绝无问题;送到荣国府后,袭人说只有她和宝玉碰过……”
她顿了顿,眸色沉了沉,“除非,有人在荣国府里动了手脚。”
紫鹃心头一紧:“您是说……荣国府里的人?可谁会害宝玉,还偏偏要嫁祸给您?”
黛玉没有回答,只是望向车窗外掠过的树影。
夜色浓稠,如同这盘绕的疑云,她总觉得,王熙凤方才那惨白的脸色和躲闪的眼神,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黛玉便带着配好的解毒药和李太医再次前往荣国府。
马车停在朱门前时,门口竟多了两个洒扫的婆子,见她下车,忙不迭地躬身行礼,与昨日的冷清截然不同。
“林姑娘,二奶奶已在正厅候着了,说等您来了,先去前厅用些茶点。”
一个婆子恭敬地说道。
黛玉眸色微挑,昨日王熙凤躲在门口不敢露面,今日却主动在前厅等候,这般反常,倒让她愈发警惕:“不必了,先去怡红院看宝玉。”
穿过回廊时,黛玉特意留意了周遭的动静。
昨日荒芜的庭院竟被打扫过,落叶被扫成了堆,廊柱上的灰尘也擦去了大半,只是那斑驳的朱漆和生苔的瓦缝,依旧掩不住衰败的气息。
刚走到怡红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袭人的声音:“宝二爷,您再喝些粥吧,林姑娘今日一准儿会来。”
黛玉推门而入,只见宝玉靠坐在床头,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比起昨日的高热抽搐,已好了许多。
见她进来,宝玉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林妹妹……”
“宝二爷,还是先把药喝了。”
黛玉将解毒药递给袭人,又让李太医为宝玉诊脉。
李太医搭着脉,片刻后颔首道:“寒毒已散了大半,再喝两剂药,便能痊愈了。”
宝玉松了口气,看向黛玉的目光里满是感激:“多谢妹妹,若不是你,我这条命恐怕……”
“先养好身子要紧。”
黛玉打断他的话,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门口——王熙凤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穿着一身石青色的袄裙,脸上堆着笑,手里攥着帕子,指节却微微泛白。
“林姑娘,瞧您这一大早跑过来,辛苦了。”
王熙凤快步走上前,热情地说道,“我已让厨房备了您爱吃的莲子羹,咱们去前厅坐坐,让宝玉好好歇着。”
黛玉没有动,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二奶奶今日倒是清闲,竟有功夫在前厅候着。”
王熙凤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这不是担心宝兄弟的身子嘛,也盼着林姑娘能早些来。昨日之事,多亏了姑娘,不然……”
“多亏了我?”
黛玉轻声重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若不是那包掺了寒魄粉的养身丸,宝玉也不会遭此劫难。二奶奶可知,那寒魄粉是何来历?”
王熙凤的身子猛地一震,帕子在手中攥得更紧了,眼神不自觉地飘向窗外:
“这……这毒物我从未听过,许是哪个下人不小心弄错了?”
“弄错了?”
黛玉向前一步,目光如炬,“寒魄粉无色无味,寻常人根本无法获取,若不是有意为之,怎会恰好掺在从我院里送出的养身丸中?二奶奶昨日在怡红院门口,听到李太医说‘寒魄粉’时,为何会浑身发抖,还撞在了门框上?”
一连串的追问,让王熙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昨日她本想躲在暗处,却没想到被黛玉抓了个正着,如今被当众点破,更是慌了神。
“林姑娘,您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
王熙凤强装镇定,声音却有些发颤,“我昨日只是担心宝兄弟,一时失了神,哪有什么发抖?您可不能凭猜测冤枉人啊!”
“我是否冤枉二奶奶,二奶奶心里最清楚。”
黛玉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那寒魄粉,据我所知,多用于暗中害人,且不易被察觉。二奶奶近日是否与什么人结了怨,或是……用这东西处理过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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