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的哭诉声在空旷的前厅里撞来撞去,带着积压多年的冤屈与恐惧,听得人心里发紧。
王熙凤瘫在冰冷的青砖地上,精心描过的发髻散乱了大半,几缕青丝黏在汗湿的额角,往日里那双总是含着精明与算计的丹凤眼,此刻只剩歇斯底里的疯狂。
她手指死死抠着砖缝,指甲缝里嵌进了灰泥,却浑然不觉,突然尖声嘶吼起来:“你胡说!血口喷人!我何时让你送过什么借据?这破纸片子分明是你伪造的!是你串通外人,想栽赃陷害我!”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打破了前厅的压抑,却只换来众人更深的鄙夷。
黛玉上前一步,素白的裙裾在青砖上轻轻一拂,姿态从容不迫。
她从袖中取出另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正是王家药材铺的出入单据,指尖捏着单据边角,缓缓递到贾政面前,语气平静却字字诛心:“贾老爷请看,这是上月王家药材铺的账目单据,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冰晶草十两,由二奶奶府中管事旺儿取走’。李太医早已言明,冰晶草是炼制寒魄粉的核心主药,寻常人根本无从获取。旺儿是你王熙凤的心腹,日日跟在你身边听候差遣,这账单一出,盖着王家药材铺的鲜红印章,你还能抵赖分毫?”
贾政接过单据,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缓缓划过墨迹清晰的字迹与印章,脸色由青转黑,再由黑转紫,周身的气压低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他猛地抬手,将单据狠狠摔在王熙凤面前,茶盏里溅出的残茶水顺着桌沿流下,打湿了她石青色的袄裙,留下一片深色的水痕,狼狈不堪。
“你还有什么话说?!”
贾政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怒,震得厅内的烛火都微微摇晃,“我竟一直被你蒙在鼓里!你在府中管家,竟敢私放高利贷、私购毒物,连宝玉的性命都敢算计,你好大的胆子!”
王熙凤看着单据上那枚熟悉的王家印章,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方才的嚣张与狡辩荡然无存,只剩下浑身的颤抖。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气音,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辩解。
恰在此时,前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黛玉派去城郊查探的小厮满头大汗地闯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青布小包,神色激动地禀报道:“姑娘!城郊别院的老嬷嬷找到了!她还带来了旺儿家的送药时落下的药包,里面剩下的残粉,李太医已经看过了,说与宝玉公子中的寒魄粉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刘嬷嬷一眼就瞥见了那个青布小包,像是见了催命符般,哭得愈发撕心裂肺,连连磕头:“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包!那日旺儿家的就是提着这个包来的,嘴甜得发齁,说是什么二奶奶特意给我补气血的丸药,让我按时服用。若不是我这老骨头命硬,多了个心眼,偷偷把药倒给了院中的黄狗,那黄狗吃了没多久就口吐白沫死了,我此刻早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连告状的机会都没有啊!”
她的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厅内众人对王熙凤的最后一丝侥幸。
就在这时,厅外又传来一阵骚动,李太医扶着个颤巍巍的老嬷嬷走了进来。那老嬷嬷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衣裳,满脸皱纹,眼神里满是恐惧,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老爷饶命!老奴饶命啊!二奶奶早就吩咐过老奴,让老奴在城郊别院看着刘嬷嬷,若是她敢跑,就直接把她灭口,再伪造出意外身亡的样子。老奴实在怕了,也实在看不惯二奶奶的所作所为,才敢偷偷把刘嬷嬷藏起来,一直等着林姑娘的人来接应啊!”
所有证据一一摆上台面,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王熙凤彻底没了动静,她趴在地上,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能清晰地听见她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往日里的风光无限,此刻尽数化为狼狈与绝望。
贾政看着眼前的乱象,想到贾府的颜面、宝玉的安危,又想到王熙凤私放高利贷、私购毒物的所作所为,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小厮厉声吩咐道:“去!把王熙凤给我关进柴房,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再立刻派人去王家,把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让他们王家给贾府一个说法!若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贾政绝不善罢甘休!”
“老爷!老爷饶命啊!我是被冤枉的,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王熙凤终于缓过神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两个上前的小厮死死架住胳膊,她一边挣扎,一边哭喊,声音里满是绝望,可此刻再无人理会她的辩解。
黛玉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半分波澜,既没有揭穿真相的快意,也没有对王熙凤的怜悯。
她转头对身侧的紫鹃轻声吩咐道:“宝玉的解毒药还需再服三日,剂量万万不能出错。你去怡红院一趟,仔细交代袭人,务必按时给宝玉煎药,仔细照料,万不可再出半点差错。交代完了,咱们就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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