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搬来桌椅,黛玉缓缓端坐于上首,她指尖轻叩着桌面,节奏缓慢却沉稳,仿佛眼前这场关乎婚约、关乎颜面的逼宫,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面对贾府众人或探究、或施压、或怨怼的目光,她全然未曾理会,神色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唯有那双往日含情带泪的杏眼,此刻凝着刺骨的寒意,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落在宝玉身上。
“宝二爷,我与你,早已恩断义绝。”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青石上,清脆又冰冷,“当年的婚约,是先父遗愿,是他在世时对贾府的一份信任,却从来不是束缚我的枷锁。”
说到此处,她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那嘲讽不是对宝玉,而是对自己曾有过的懵懂与期许,“我如今名下的胭脂铺、书坊、粮庄,从一间小小的临街铺子做到如今遍布京城的字号,每一分利钱,每一处人脉,都是我顶着风霜雨雪,熬过无数个不眠之夜,一手打拼而来。这一切,与贾府无关,与你宝玉,更无半分干系。”
她微微前倾身子,目光愈发锐利,语气里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我绝不会嫁给你,绝不会再踏贾府半步——那个地方,藏着我母亲早逝的隐痛,藏着我寄人篱下的委屈,藏着你们动辄得咎的刁难,藏着我无数个以泪洗面的日夜。我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怎会再自投罗网?更不会让你们借着这桩早已名存实亡的婚约,巧取豪夺,吞并我毕生的心血。”
话音落时,阁内一片窃窃私语,王夫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指尖死死攥着帕子,指节泛白,却被黛玉身上那股不容置喙的气场压得不敢出声。
贾赦则斜睨着黛玉,眼底满是贪婪与不满,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敢贸然开口——他清楚,黛玉如今在京城的势力早已不容小觑,绝非当年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孤女。
黛玉没有理会众人的异动,目光缓缓扫过贾府众人,从王夫人的铁青脸色,到贾赦的贪婪嘴脸,再到贾琏的躲闪眼神,最后落在那些跟班仆役惶惶不安的脸上。
眼底原本沉静的寒意骤然翻涌,泛起一丝慑人的锋芒,声音也添了几分凌厉:“今日,我便把话撂在这里。”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若是你们再敢拿着这桩婚约,上门纠缠我、刁难我,再敢打我铺子、我产业的主意,我便不再留情。当年你们如何苛待我,如何克扣我的月钱,如何在背后嚼舌根诋毁我,如何纵容下人欺辱我,我这里,都一一记着,每一份证据,每一个证人,都完好无损。”
“到那时,我便直接报官处置,让官府来评评理,让京城里的王公贵族、平民百姓,都好好看看贾府的真面目——看看你们表面上钟鸣鼎食、诗礼传家,背地里却是如何趋炎附势、刻薄寡恩,如何仗着家世欺压孤女!”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黛玉,今日自立门户,凭本事立足京城,绝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谁若是敢招惹我,谁若是敢毁我的心血,谁若是敢再提当年的婚约逼我就范,我便一一讨回来,寸步不让,绝不留情!”
话音落下,清风阁外,连风都仿佛停了。
贾府众人全都被黛玉的气场与话语震慑得呆立当场,他们知道黛玉是会说到做到的,前面贾母案就吃了不少的苦头,若不是上回的王熙凤事件娘家补了好些银钱,也没今日的口气与胆量。
那些曾经欺辱过她的仆役,此刻更是吓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缩到人群后面,生怕被黛玉记起旧怨。
王夫人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瞬间冰凉,脸色煞白如纸,浑身微微发抖,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反驳,想说黛玉是忘恩负义,想说婚约岂能说断就断,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心里清楚,黛玉说的都是事实,若是真的闹到官府,若是那些苛待黛玉的证据被公之于众,贾府的名声便会彻底扫地,到时候,别说攀附权贵,恐怕连立足京城都难。
贾赦也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脸上的贪婪渐渐被慌乱取代,他搓着手,眼神闪烁,心里盘算着利弊——黛玉的产业确实诱人,可若是再为此又一次赔上贾府的名声,得不偿失。
一时间,他竟也无从反驳,只能闷头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宝玉站在原地,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茫然无措地望着黛玉。
他身上依旧穿着那件绣着通灵宝玉纹样的锦袍,手里紧紧攥着半块温润的羊脂玉佩。
可此刻,这半块玉佩却仿佛变成了烫手的山芋,攥着硌手,丢了又舍不得,指尖传来的温润触感,此刻却只让他觉得无比讽刺。
他眼底原本的偏执与激动,渐渐被浓重的愧疚与慌乱取代,眼眶微微泛红,却不敢上前一步。
宝玉张了张嘴,想说一句“对不起”,可声音却像被堵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黛玉,看着她眼底的冰冷与疏离,看着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彻底与他划清了界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