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的判词下来时,荣国府的天,彻底塌了。
贾环因投放迷药、诬告陷害,证据确凿,判徒流三年,押往外地服劳役,终身不得回京——这般量刑,既合律法,也衬他顽劣阴狠的性子,无人敢替他喊冤。
贾赦更甚,贪腐卖官、聚众寻衅数罪并罚,革去一切爵位,押入天牢,秋后问斩,府中私藏的贪腐银两、田产,尽数抄没充公。
邢夫人、贾琏因知情未报、纵容包庇,判罚银千两,杖责二十,训诫后释放,虽未身陷囹圄,却也丢尽了荣国府的体面。
消息传回荣国府,哭声、议论声此起彼伏,下人们收拾细软、四散逃亡,剩下的也个个人心惶惶,不敢多言。
王夫人瘫坐在前厅的太师椅上,双目失神,早已哭干了眼泪,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全完了,荣国府彻底完了……”
邢夫人被杖责后卧在榻上,哭嚎不止,却不再是为贾赦、贾环,而是心疼自己被罚的千两银子,抱怨贾赦昏庸,连累自己受辱。
贾琏挨了杖责,浑身酸痛,躲在屋里不肯出门,只骂贾赦、贾环愚蠢,害得自己平白受罚,半点不提往日里分润的贪腐银两,依旧是那副避事懒散的模样。
唯有贾政,依旧守在自己的书房里,焚香读书,神色平静得仿佛府中这场灭顶之灾,与他毫无干系。
只是案上的圣贤书,翻了半页便未曾动过,眉峰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并非全然不在意,只是这份在意,从来都不是为了贾赦、贾环,也不是为了荣国府的兴衰,而是为了宝玉、贾兰的功名,为了自己“读书人的体面”。
小厮轻手轻脚进来禀报,声音压得极低:“老爷,官府那边已出判词,大老爷秋后问斩,环少爷徒流三年,二太太和琏二爷罚银杖责,府里的部分田产银两,也被抄没了……”
贾政头也未抬,语气冷淡又疏离,挥手打断:“知道了。皆是他们自寻死路,与我无干。”
他顿了顿,终是忍不住追问,却只捡着自己在意的问,“宝玉、贾兰那边,可有动静?外头有没有人议论他们?官府有没有说,这事会牵连二人的功名?”
“回老爷,宝二爷闭门不出,神色落寞,并未有异动;贾兰少爷依旧安心读书,不受打扰。官府那边说,只要二位少爷不插手此事,便不会牵连功名。”
贾政闻言,紧绷的眉峰稍稍舒展,沉声道:“那就好。你去吩咐宝玉,每日闭门读书,不许出府,不许议论府中琐事,更不许去见林黛玉,免得惹祸上身。再盯着府里的下人,不许在外头乱嚼舌根,丢了咱们荣国府的脸面。”
“是,老爷。”小厮躬身退下。
一旁侍立的清客们,面面相觑,终究有人忍不住上前,小心翼翼劝谏:“老爷,如今荣国府大乱,二太太六神无主,邢太太卧病在床,琏二爷避事不出,府中无人主事,您若是再不出来主持大局,怕是……”
“主持大局?”
贾政猛地放下书卷,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严厉,“贾赦昏庸贪腐,贾环顽劣作恶,皆是他们毁了荣国府,我如何主持?官府办案,自有公断,我若是出面,便是徇私枉法,反倒会连累宝玉、贾兰。再说,我一心向学,不问家事,此事不必再提。”
清客们见状,不敢再言,只能躬身退下,心中暗叹——这位贾老爷,终究是迂腐得厉害,只顾着自己的体面和子嗣的功名,全然不顾家族死活。
其实贾政并非全然冷血,只是他的性子,向来是“趋利避害、重功名轻家事”,往日里的两件事,便是最好的佐证。
先前黛玉自立门户,清风阁声名鹊起,愈发发达,荣国府渐渐显露衰败之象,他也曾放下身段,亲自登门找过黛玉,并非为了亲近,而是想求黛玉看在往日大观园的情分上,帮扶荣国府一把,顺带求黛玉多照拂宝玉几分。
可黛玉性子刚直,不卑不亢,直言拒绝:“大老爷,我昔日寄居荣国府,受尽冷眼,如今自立门户,不过是想守好自己的铺子,过安稳日子。荣国府的兴衰,是贾府自己走出来的路,我无能为力;宝玉的前程,也该由他自己打拼,我不便插手。”
那一次,贾政被黛玉拒得颜面尽失,心中虽有不满,却也知晓黛玉所言有理,更忌惮黛玉如今的势力和官府的撑腰,不敢再多言,自此便断了求黛玉的心思,也愈发不愿与黛玉牵扯。
后来宝玉两次大病,险些丢了性命,可即便黛玉救过宝玉,贾政也未曾真正感念,反倒觉得是黛玉“借机拿捏”,心中愈发疏离。
如今贾赦、贾环被定罪,荣国府大乱,他更是绝口不提黛玉,既不求黛玉出手相助,也不指责黛玉“赶尽杀绝”,只一味避世,守着自己的书房,保全自己和子嗣的功名,全然不管府中其他人的死活,不管荣国府的烂摊子。
王夫人哭到半程,想起贾政,便让人扶着去书房求他,浑身颤抖,语气绝望:“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啊!大老爷要被问斩,环儿要被流放,府里的银子田产被抄没,再这样下去,咱们都要喝西北风了!你再去求求林黛玉,她救过宝玉,想必念及旧情,会出手帮衬一把,哪怕保住咱们的住处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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